一
小白遇到小白的那個乍寒還暖的星期天,一輪久違了的冬日,憋紅了臉兒,也憋足了長時間積蓄的勁兒,到了最後的時刻,終於是衝破了層層的陰霾和雲霧,猛然間展露出了它那一張暖洋洋的笑臉。
兩個小白,就是在這麼一個難得的初冬的溫暖陽光裏不期而遇了。
一個小白,是一條漂亮的小狗。
一個小白,是一個漂亮的女孩。
此刻,漂亮的女孩小白遠遠地站在她自己那剛剛租下來的房間門口,正與漂亮的小狗小白大眼瞪著小眼,相互之間僵僵地較著勁兒呢。
在此之前,作為一條漂亮小狗的小白,它其實早早地就聽到樓梯上那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人的腳步聲。起初,它並沒有特別在意那遠方的聲音,可是,隨著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逼近,越來越響亮,像是衝著它這個位置和方向而來,且漸漸縮短了相互之間的距離的時候,於是,小狗小白就從自家門口匆匆跑到了樓梯口,然後穩健地蹲在那兒,十分警覺地向樓梯下麵張望著。這個時候,連它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它實際上是擺出了一副熱切盼望自己的主人回來的姿態。因為截止到目前這一會兒,小狗小白已經有兩天時間沒有見到它的主人了。兩天前,它的主人走了。它跟蹤了它的主人好長好長的時間,穿梭於茫茫人海和車水馬龍的縫隙之間,跑得氣喘籲籲——它當時張開了嘴巴,伸出了舌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也流出了許多許多的口水。它嘴裏呼出的全都是熱氣。它呼出的氣體要比它吸進去的氣體溫度高了許多。呼吸變得很急促的小狗小白是一條漂亮而可愛的吉娃娃,作為它主人的一條愛犬,它也曾經受到過主人的寵愛與嗬護,也曾經有過與它主人朝夕相伴的幸福而舒展的時光……唉,在那剛剛過去的兩天時間裏,小狗小白就這樣滿世界尋找著它的主人。然而,到了最後,它還是把主人給弄丟了。它自己也迷路了。兩天下來,它跑了不少的地方,也曾經在路上遇到過想收養它的人,那人又是給它好吃的,又是給它好喝的,但小狗小白對那人居然是一點都不領情,不買賬,最終還是又回到了尋找主人的路途上。那個時候,在小狗小白蒼茫的腦海裏,常常會出現它主人那熟悉的身形。小狗小白的確是不想成為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所以,在那過去的兩天飄零的時間裏,盡管小狗小白挨過餓,受過渴,還有些傷心,有些委屈,有些困惑,甚至是還曾經流下了長長的淚水——難道是主人不需要它了,不喜歡它了,要拋棄它了嗎?小狗小白想找到主人,想得到主人的歡心,想感受到回家的溫暖。後來,它好不容易幾經輾轉備嚐艱辛地回來了,卻進不了家門。也沒有看見它的主人。這一會兒,有人的腳步聲漸漸逼近了。出於某種本能,它盼望著主人重新出現,笑眯眯地重新出現在它的麵前。
公平地說,也就是在那個小狗小白的盼望和傾聽的時刻裏,作為一個漂亮女孩的小白,她手裏正提溜著很多的東西上樓,一步一個腳印地上樓,一步一個台階地上樓。等到漂亮女孩小白上到了這棟樓房的頂層六樓,走完了所有樓梯之後,最終出現的結果是——兩個小白終於是不期而遇了。
在驟然相遇的最初時刻,狗小白的眼裏出現的那個人,並不是它盼望已久的主人的身影,於是,狗小白先是失望地從樓梯口退回到自家的門口,然後,它開始蹲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看著女孩小白的一舉一動,密切關注其動向。當它發現女孩小白從口袋裏掏出了鑰匙,朝自家門口走去,並且要用她那手中的鑰匙開門時,而她又壓根兒不是自己的主人,狗小白立馬生氣了,憤怒了,因為那個時候狗小白把女孩小白當成了不懷好意的陌生的闖入者,所以,狗小白開始毫不客氣地衝著女孩小白汪、汪、汪地狂吠了起來,甚至還時不時地發出那種充滿了挑釁和威脅意味的“嗚嗚”的聲音。這當兒,小狗小白凶猛地呲著牙,警告著女孩小白,還一再作勢——作出要撲咬對方的情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