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疑、禁忌
一、 兒子丟了
窗外下雨了,很大,瘋狂地洗刷著文圖市——
周宇手裏捧著茶杯,站在窗邊,盯著對麵的商場,心事重重。他已經這樣站了半個小時,紋絲不動,如同雕像。
同房間內的幾個同事,竊竊私語,其中一位身材瘦小,眼眉突出,雙眼略凹,看起來像是印度人的男人,起身,走到周宇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頭,怎麼了?”
“一周前沈雁不是找過我麼,她說想複婚,這事讓田素素知道了。”周宇歎了一口氣,抬起茶杯,遞到唇邊,抿了一口。
“都離婚快兩年了,怎麼又想起找你了?”像印度的男人,在這裏有一個外號,同事都叫他“印度阿三”,俗稱”阿三”。這個外號已經跟隨男人五年了,就連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
“她跟現在的老公離婚了,那男的不是東西,經常拿老婆撒氣,聽說外麵還養了個情人。其實當初,是她主動提出的離婚,可……唉……”周宇歎了一口氣,轉身,將茶杯放在辦公桌上。
“你還愛她對吧?可這對嫂子不公平,這兩年,她對待周小雲怎麼樣你自己最清楚,恐怕就連親生父母也未必能到達這種程度……”阿三拍了拍周宇的肩膀,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紮到同事堆兒裏閑談了起來。
這屋子一共五個人,四男一女,陽盛陰衰,除了阿三之外,另外的兩個男人,一個叫宋鵬飛,外號“老宋江”,社會經驗充足,常常出謀劃策,是幾人當中最年長的,明年就可以申請退休了。
另外的兩個人,男人叫李仁,女的叫項小弘,他們都是新人,剛來不到一年。倆人私底下是情侶,工作上是搭檔,堪稱絕配。
幾個人小聲地聊著什麼,周宇掃了一眼,疲憊地坐在椅子上,拿起辦公桌上擺放著的相框。那裏麵夾著一張相片,是他跟沈雁決定離婚的那天,和兒子在廣場的合影,相片裏,周宇跟沈雁笑得都很勉強,隻有兒子周小雲笑得天真無邪。照了這張相片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沈雁,一年多過去了,她卻又突然出現,要跟他複婚。
不可否認,麵對沈雁的回心轉意,周宇竟然鬼使神差地心動了,麵對田素素時,內心就產生了極大的愧疚。“你不該有這種想法的。”一個聲音在耳邊回蕩,昨天晚上,他說了夢話。
今早,田素素做好早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摟著兒子哭泣,周宇看見這樣的場景,心都碎了。早飯時,餐桌上少了歡聲笑語,多了幾分生澀暗淡,吃完飯後,田素素送周小雲去了幼稚園,周宇便過來上班了。
相互之間沒提起沈雁,也沒提起複婚的事兒,周宇在欺騙自己,他在心裏無數次反複安慰自己,田素素不是在為這事兒哭泣。但事實上昨晚說夢話時,周宇感覺到田素素的盤問。
又是一聲長歎,周宇將相框端正地放在辦公桌的右上角。這時,一個女人,推開房門,表情嚴肅地對著周宇說道:“東市大福源門前,一位女士丟失了孩子,抓緊帶人去看一下。”
“女士叫什麼?”周宇迅速起身,在旁邊衣架拿起警服穿上。阿三等人也與此同時列成一隊,準備出發。
“我還沒問電話就掛斷了,用的是座機,你們先去大福源門前看看,如果在打電話過來,我會及時通知你們……另外祝你們好運。”女人說完後,轉身離開了。
周宇等人也隨後跟了出去,穿過長廊,在樓下幾人上了一輛掛著警笛的麵包車。開車的是宋鵬飛,一腳油門踩下,麵包車直接衝了出去,很快便沒入了車流當中。
到達現場後,宋鵬飛將車停好,幾人從車上下來,周宇一眼便看見了站在大福源門前焦急的田素素。
田素素看見周宇後,迎上來,手舞足蹈地說道:“小雲,小雲不見了……打你手機關機,都急死我了……”
“嫂子,你先別急,把事情的經過詳細說一下。”阿三拍了拍周宇的肩膀,皺著眉頭對田素素說道。
“剛才我去幼稚園接小雲,回來的路上,他說要去江邊玩,我就帶他過去了,開車回來時,他還在車上,等到了大福源,我想上去買些東西,停好車一回頭,小雲就不在了,這附近我都找過了,沒有……”田素素死死地抓著周宇的胳膊,用無助的眼神看著周宇。
“行了,你先回家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一有小雲的消息我給你打電話。”周宇怕田素素路上有什麼危險,吩咐項小弘一路陪同。
田素素走後,周宇等人商量了一下對策,最後決定宋鵬飛跟李仁在大福源附近尋找,周宇則帶著阿三,順著大福源去幼稚園的方向,沿路搜尋,並將小雲的體貌特征告訴了總部,讓巡邏警察也幫忙留意。
下午六點鍾,一行人聚集到了一起,尋找了幾個小時,並未找到周小雲,這讓周宇開始有些擔心。起初他以為小雲貪玩,自己從車上下來跑了,這樣的情況以前也出現過,不過每次都未曾超過一小時,周小雲就會自己出現在父母麵前。可這次,已經整整三個小時過去了。
周宇給田素素打了個電話,電話裏田素素哭得很激烈,說話哽咽,上氣不接下氣地將當時的情況又說了一遍。放下電話後,周宇緊皺眉頭,麵部生硬,嗓音低沉地說道:“大半個城市都找了,一個小孩怎麼說沒就沒了?”
“隊長,你先別著急,警隊的同事都在幫忙留意著呢,我想很快就能找到了。”李仁看著周宇,安慰道。
“我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田素素說她從江邊離開時,小雲還在車上,是到了大福源之後,才發現小雲消失的。”宋鵬飛點燃一根煙,吸了幾口,分析道:“停好車回頭,中間也就一分鍾不到,小雲就算趕這個空當兒跑出去,也肯定不會跑遠的,怎麼就能找不到呢?”
“李仁,大福源商場裏麵你們全都找了?”周宇看著李仁詢問道。
“翻遍了,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根本沒有,而且商場裏的員工,也沒人見過小雲。”李仁嚴肅地回答道。
“你說能不能是車在行駛的過程中,小雲被甩掉了?”宋鵬飛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測,這讓周宇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假設小雲上車時沒有關好門,而且他當時躺在後排,如果車轉彎過於急速,小雲就順著車門掉下去……”阿三延伸了宋鵬飛提出的觀點,並做了一些遐想。
“絕對不會,車門打開嫂子不會看不到,就算嫂子沒注意,一個孩子掉到馬路上,也不可能沒人發現。”李仁反駁了這種推測。
猜測被駁回,幾個人都沉默的低下了頭,周宇比任何一個人都焦急,卻不知該怎麼辦,眼看天就要黑了,如果再找不到的話,天一黑,想找到就更加困難了。而且周小雲很怕黑,他才五歲。
“我看這樣,再排查一遍,李仁,你跟阿三兩個人去幼稚園,詢問一下小雲班主任,然後按照路線返回,田素素說她帶著兒子去過江邊,那裏也要排查,問一問遊客以及附近的超市、教堂,我去附近的街道詢問詢問商鋪,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宋鵬飛說著,看向周宇,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一口氣說道:“隊長,你回去陪陪田素素吧,她現在情緒也十分激動。”
“嗯,隊長,你先回去吧。剛才小弘給我打電話,說嫂子回到家後一直在哭……”李仁說完,轉身拍了阿三肩膀一下,兩人上了警車。宋鵬飛也沒說什麼,向隔壁的街道走去。
幾人走後,周宇抬起雙手,在額頭上拍了拍,然後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路上,周宇給項小弘打了一個電話,讓她去幫宋鵬飛。放下電話後,周宇從褲兜裏拿出一個黑色的錢包,打開,裏麵的隔斷裏夾著一張相片,是一個胖娃娃,肉嘟嘟的,十分可愛。
周小雲剛滿月時照的,這張相片,從來沒離開過周宇身,每次工作累時,拿出相片看一看,馬上就來了精神,比吃一粒興奮劑都還管用。可是現在,相片暗淡無光,失去了他本該有的作用,看後,讓周宇更加的擔心。
他將相片放在額頭,閉上眼睛,默默的祈禱。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請您保佑周小雲平安無事,保佑一會兒回到家後,他拿著拖鞋,站在門口,如往常一樣等待著爸爸回家吃飯。
出租車猛烈晃動一下,停住了。司機是個東北人,說話時大大咧咧:“嗨,哥們,到了。”
周宇看了看打表器,從錢包裏拿出二十塊錢,將相片夾好,連同錢包放回褲兜,從車上下來,仰頭看了看自家的那棟樓房,緩緩地邁動步子,走進小區。周宇的家在五樓,他到四樓時,腳步猶豫了。
征戰沙場數十載從未退縮,而此時他卻連邁步的勇氣都沒有了。小雲就在屋裏等著呢。周宇要緊牙關,狠狠歎了一口氣,敲響了房門。
房門很快就被打開了,還沒等周宇進屋,田素素擦了擦眼淚,一臉急切地問:“小雲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他在後麵?我出去接他……”
田素素說著就要往外跑,周宇一把拉住妻子,將房門關上,什麼話都沒說,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拿起茶幾上擺著的一盒煙,從裏麵抽出一根,點燃。青煙徐徐升起,在眼前形成各種形狀,被呼出的氣體打破,散開,飄渺虛幻,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
“我問你小雲呢?他為什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田素素有些生氣,跑到沙發前,拿走周宇兩指間掐著的煙,生氣地說。
“沒找到。”周宇試圖用最簡潔的語言告訴田素素,說完,靠在沙發上,緊閉雙眼,表麵看似平靜,內心卻早已心亂如麻。
“沒找到你倒是去找啊!失蹤的可是小雲,是你兒子……”田素素被周宇冷漠的表情氣瘋了,拉著他的胳膊,將其從沙發上拽起,使勁地向門外推。
“夠了,我同事現在已經在找了,你以為我不急麼?可急有什麼用,像你這樣亂鬧兒子就能回來?要怪就怪你,大白天的都能把孩子弄丟。”周宇回身使勁甩開田素素,用力過當,田素素後退幾步,跌坐在地板上,眼淚一瞬間如洪水衝破了河壩——噴湧而出。
田素素的哭聲刺激著周宇的每一根細胞,他現在沒有任何的耐性去安慰妻子,這種哭聲反倒讓他更加的煩躁。
緊皺起眉頭,周宇掠過妻子,彎腰拿起茶幾上的煙盒,走到陽台,抽出一根煙,再次點燃,狠狠吸了幾口。煙搶到嗓子眼了,周宇大聲咳嗽了幾下,眼前頓時金花四濺。
這讓周宇察覺到了什麼,他將拿在手上的煙盒翻過來,打開,看了看,裏麵隻少了幾根。將點燃的半根煙掐滅,塞進煙盒,拉開窗戶,將整合煙連帶火機一起扔出了窗外。
事實上早在幾年前,當沈雁一臉幸福地依偎在他懷裏,說自己懷孕的那一刻起,周宇就再也沒碰過煙。那時電視裏有一個胎教節目,專家說抽煙對胎兒不好,周宇自覺地將家裏跟煙有關的一切全都扔了,可剛才,他卻下意識地抽了起來。這煙是誰丟在這的?
田素素哭累了,就跑去廚房做飯。
周宇在臥室來回走動,手裏緊緊掐著手機。鈴聲響了,是一條短信,上麵寫著:頭,下樓。
趁著田素素不注意,周宇悄悄從臥室出來,拿起外套走了出去。心急如焚地跑下樓,宋鵬飛站在不遠處,揮了揮手。
“怎麼樣?找到小雲了麼?”周宇跑到宋鵬飛麵前,急切地詢問。
“沒,不過我們發現了一些事情。”宋鵬飛麵無表情地說。
周宇頓時升起不詳的預感,他後退了兩步,臉龐抽動幾下,強忍住情緒,問:“什麼……事情……”
“小雲的班主任說,她的確看見小雲是被田素素帶走的,這段時間可以排除了。在江邊也有人可以證明,當時看見過田素素帶著小雲去過,但是田素素到了大福源以後,當時超市對麵的一個烤玉米的,他說看見田素素到大福源時,身旁沒有小孩,這也得到了大福源廣播室的證實,當田素素發現孩子沒了後,曾去過廣播室,要求工作人員在廣播裏幫忙找……”宋鵬飛拿出一個小本子,看了看,繼續說:“也就是說小雲失蹤的路段,隻限於江邊到大福源,但離奇也就離奇在這兒。”
“這中間也不過相隔十幾分鍾,難道在這十幾分鍾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綁走了小雲?”周宇猜測。
“我跟阿三也是這樣懷疑的,隨後我們調取了各路段的監控錄像,但在中間也並沒有發現異常,不過在其中的一個十字路口,有兩個男人曾接近過田素素的車……你看看。”宋鵬飛拿出手機,調出視頻,遞給周宇。
周宇若有所思地接過,盯著手機看了看。那上麵田素素的車正停在十字路口,過人行道的一群人中,有兩個男人走到車前,看不清在做什麼,像是問路。之後紅燈過了,田素素將車啟動開走了。
“我是在監控錄像上用手機錄下來的,發沒發現有不對的地方?”宋鵬飛問。周宇又看了一遍,皺眉說道:“那兩個男人是從車後麵繞過去的,這個方位正好路邊的攝像頭拍攝不到……”
“沒錯,我已經讓相關同事幫忙查了,希望正如猜測的這樣。阿三也回去翻最近尚未偵破的兒童綁架案了。”宋鵬飛說完,拿回手機,連同小本子一起揣回褲兜,伸手拍了兩下周宇的肩膀:“放心好了,小雲不會有事。”
“宋叔,麻煩你了,回去帶我謝謝李仁他們。”周宇說完,長歎了一口氣,轉身向樓上走去。
田素素做好了晚餐,在沙發上坐著,手裏拿著一個毛絨公仔。周宇進屋時,一眼便看見了,急忙問:“這公仔不是小雲書包上的麼?”
“嗯,是在車窗旁邊發現的……”田素素起身,將公仔放在茶幾上,走到周宇麵前問:“怎麼樣了,小雲有消息了麼?”
周宇搖了搖頭,掠過田素素,彎腰拿起茶幾上的公仔,背對著田素素問道:“從江邊到大福源的這段路,是不是有兩個男人跟你說話了的?”
“嗯,他們推銷照相機的……”田素素如實回答。
“推銷照相機?這個公仔是不是在左車窗下麵的座位上撿起來的?”周宇又問道。
“是。你是不是想說,那兩個男的綁走了小雲?”田素素神情再次緊張了起來,走到周宇身邊,神情激動。
“放心吧,小雲不會有事的,我們有線索了。”周宇將公仔塞給田素素,一邊向臥室走去一邊說道:“晚飯不用叫我了……”
燈沒有開,天已經暗了下來,周宇躺在床上,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總覺得哪裏不對。
事實上幾天前,家裏養的長毛狗不見了,那是送給小雲的生日禮物。那天田素素起來,做早飯,小雲急急忙忙從臥室跑了出來,說若狐不見了。若狐是小雲給長毛狗起的名字,它不見了。
前一天晚上,小雲還抱著它睡覺,晚上就不見了。田素素叫起了周宇,周宇開始滿屋子翻,凡是若狐能鑽進去的地方,都找了,卻沒找到。小雲發火了,一整天都沒吃飯,周宇隻好去狗市,又買了一條一模一樣的,然後編了一個謊,說若狐那天晚上偷偷跑出去玩了。
周宇認為孩子都是好騙的,可小雲看見爸爸抱回來的長毛狗,馬上開始哭了起來。
同樣都是長毛狗,但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東西卻不同,若狐跟小雲已經成了很好的朋友,它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是溫順,而爸爸手裏抱著的這隻,眼神裏流露出無盡的恐懼。
後來,小雲接受了這個小家夥,隻是不如先前的那一隻友善,經常又打又捏。昨天晚上,周宇起來上廁所,聽見小雲的房間有動靜,悄悄地走過去打開門,他看見小雲用一根繩子吊起了若狐,口裏還振振有詞地說:“你不要妄想取代若狐的位置,你不知道,你叫得有多難聽……”
若狐嗷嗷地叫。昨天狗丟了,今天人丟了。周宇本想今天下班後,跟小雲認真地談談。
床邊的抽屜裏放著一瓶白酒,這還是過年時李仁送來的,一直沒舍得喝。周宇將它拿過來,裏麵還剩下多半瓶,少去的那些,是一周前沈雁去警局找他,晚上回來時喝的。
啟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白酒順著喉嚨流到胃裏,沿途經過的地方火辣辣的,酒勁又順著胃腸返到大腦,頓時讓周宇一陣眩暈,他借著酒勁,又喝了一大口,然後將瓶子放在床頭櫃上,躺下,感覺周身飄飄忽忽的。
喝了酒的男人喜歡回憶往事,周宇也不例外,想著跟兒子的種種,不知不覺睡著了。
後半夜時,周宇感覺胃空得難受,起身,還是有些眩暈。打開燈,看了看床上,田素素沒在臥室。從床上爬起來,周宇琢磨去廚房弄些吃的,路過客廳時,發現小雲所在的房間門沒有關嚴,裏麵亮著燈,走過去,透過門縫看了看,田素素在裏麵。
田素素坐在床上,手裏抱著一個布娃娃,一邊搖著一邊說:“小雲乖,不要怕黑,媽媽陪在你身邊。”
周宇推開房門,歎了一口氣,走到田素素麵前,將布娃娃拿開,溫柔地說道:“小雲不會有事的,我保證你很快就能看見他。”
“是我害了他,你說,小雲會不會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田素素哭了一下午,眼睛有些紅腫。
周宇心疼的將田素素摟在懷裏,右手輕輕撫摸著田素素的後背,安慰道:“不會的,沒人會怪你,我知道你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
“小雲現在一定很害怕,我在這裏陪陪他,給他打氣,讓他堅強。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田素素說到這裏,淚水再次掉了下來。
周宇幫她擦掉淚水,微微仰起頭,努力控製著即將要流下的淚水。周宇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哭,他哭了,田素素就沒了希望。
二、 兩個女人
周宇早早出了門,在樓下的早點鋪填飽肚子,便開車去了警局。
他到時,整個警局沒什麼人,回到辦公室,阿三昨晚整理出來的檔案都放在辦公桌上,周宇拿起來看了看。
那上麵是最近一宗拐賣兒童案,發生在一個月前,位於文圖市中山路附近,一所幼稚園放學後,其中有一個四歲大的小女孩,遲遲沒有回家,父母急忙報了警,是由B租負責的,連夜展開了調查,卻沒什麼進展。
諸如此類的兒童拐賣,會經過許多人手。最開始是有人拐走兒童,然後倒手賣給上家,上家會派人易容後出城。每次查獲這類案件,都會牽連出許多買家,有的甚至會跨出好幾個省份。
檔案裏夾著一張相片,是一個男人,長相略顯猥瑣,大約二十歲左右,剃著光頭,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根據檔案記載,這人是在案件發生後一周內被抓獲的,他承認小女孩經過他手,卻不願供出上家是誰。
周宇將檔案扣上,拿著它走出辦公室,出樓時,李仁和項小弘正好迎麵過來,看見周宇一臉焦急的樣子,急忙跑了過來。
“頭,去哪兒?”李仁問道。
“來的正好,跟我去二區。”周宇打開車門,讓李仁上車,然後對項小弘說:“小弘,你先上樓,等宋叔來了,你和他去B組問問關於一個月前的那起拐賣兒童的案子。”
文圖市有四所監獄,分為四個區,像是打架鬥毆等輕犯罪,一般都會被關進一區,勒索綁架、拐賣兒童會被關進二區,蓄意行凶、殺人放火的會被關進三區,至於四區裏,都是一些極度重犯,四個區分別分布在東南西北角。
文圖市是被監獄包圍起來的城市,或許是四所監獄起到了威懾性的作用,這個城市的犯罪率相對來說很低,周宇十八歲進入警隊,之後轉入交警隊,一直到現在三十八歲,二十年間內還從碰到過蓄意殺人事件。
城市本身就是監獄。外來人會這樣評價文圖市,原因是生活在這個城市裏的人,井然有序,太過於和諧了,仔細觀察,甚至會覺得生活在這裏的人,更像是一種動物——老鼠。
四所監獄就成了四隻巨大的貓。人們一直被壓迫著,從人們的眼中可以看出渴望,他們是一隻不甘寂寞的老鼠,總是想著跟貓抗衡,但是他們沒有膽量,也沒有勇氣,所以他們隻能祈禱,有一天會有一個人,來打破這樣的寧靜,將他們拯救。
那時的城市會成為地獄。人們解放了,大家高聲歡呼,屠殺,為所欲為,屍橫遍野——
周宇猛然打了一個激靈,前方是彎路,一輛貨車使勁地按著喇叭,周宇急轉方向盤,與貨車擦身而過,頓時冒了一身冷汗。
“頭,你在想什麼呢?”李仁也被嚇了一跳,一隻手死死抓著車窗上方的把手。
“不好意思。”周宇咽喉蠕動了一下,打起精神,緊盯著前方的道路。剛才他不知不覺中走神了,事實上周宇也一直希望有人能夠打破這種寂靜,從軍二十年來,他還從未打過一次硬仗。這個城市的人都是不甘寂寞的,包括周宇在內,但他不希望這種平靜,由小雲來打破。
二區到了,警衛走過來,接過周宇的證件看了看,然後重新站回到崗位上。車緩緩駛進了貓肚子,又走了很長一段路,周宇將車停好,跟李仁兩人找到看守的警員,讓警員將犯人帶進了詢問室。
兩個椅子,一張桌子,上麵空空如也。周宇坐下,李仁拿出紙筆,準備對這次談話進行記錄。
警員帶來了囚犯,周宇盯著他,對兒子的擔心轉變成了怒火,他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抓住囚犯的衣領,目露凶光。
兩人對視了幾秒,李仁見勢頭不對,急忙放下紙筆,將周宇拉了過來。周宇坐下,加重語氣盤問:“說,你把誘拐過來的兒童賣給誰了?”
“長官,我已經承認了犯罪事實了,也被你們抓來了,還想怎樣?”囚犯戴著手銬,他雙手抬起,摸了摸油光鋥亮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