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章一 木子花(1 / 3)

楔子

烈日之下,熱風侵襲。

刑場中那道倩影身著白色囚服,淩亂的青絲披散兩肩,本該清秀的眉眼卻被一道猙獰的刀疤覆蓋,盡管命不久矣,依舊是一臉生人勿近的平淡,那是久經沙場的肅殺。

“罪將花五!濫用私權,調動軍馬。雖解了東臨之難,卻擁兵自重,滅了兵部尚書滿門,犯了大忌,其罪當誅!”隨著錦衣太監的一旨宣下,場中的身影再也沒了翻身之機。

正對的監斬台上,年輕的監斬官遲遲沒有扔下斬令,望向花五眼中滿是痛苦的掙紮,“你可還有未了的願望?”

抬眼,花五譏誚的望向他,揚唇冷笑:“我隻想問你此時是尚書大人還是木子頌?”

(一)夫妻

一處荒郊,山野湖前霧氣朦朧,寸草不生。

四野盡是老樹昏鴉之態,唯一岸邊一座墓碑似是孤墳。

枯葉落地為泥,碑前站著一位身著布服的年輕人,梳著書生髻,寂寂無聲。

這一晚,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想了誰,隻知道隻知道隔日清晨他已經白了頭。

這份意境帶著淒意,似乎唯美。

彼岸,淺霧中緩緩浮現一道老嫗的身影,霧氣潮濕,頭上籠著粗布。

此時,一眼便瞧見了對岸的年輕人,麵色黑了下來,朽氣的雙手索性叉著腰,老邁的身體似乎有無窮的力量,吼道:“你這無用書生,趕緊過來!”

“不就死了一隻家貓嗎!你以為你是當代大儒?寄情於物?附庸風雅?”

剛才的景逸若是如畫,這位老嫗明顯就是畫中突缺的墨點,引人不適。

聞聲,木子頌回過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嫗的話粗俗或者刻薄,苦笑不已。

一路小跑,順便跑掉了身為文人的清高,到了老嫗跟前,木子頌臉上的神情帶著諂媚。

這老嫗其實算是一個好人。

家中貧瘠,再加上要養活自己這個已經兩次名落孫山的酸秀才,他已經勞苦了妻子,多虧她經常來幫襯了許多,奈何一臉凶相,而且不對自己妻子,隻對自己如此。

原因,從言語中一切很明了了。

“你這酸秀才,也不知道花五姑娘造了什麼孽,下嫁於你吃苦,真是替她不值。”

不覺間,兩人已經來到的田間梗上,老嫗手上提著滿滿的一桶墨汁,眼角的魚尾半開半合,斜眼望向身邊的木子頌毫不遮掩的嫌棄之色。

“也真不知你這書生什麼毛病,明明是藥師留於世上的獨子,卻去考取功名;明明精通藥理,卻治不好自己每日白發的毛病。”

木子頌聞言垂眼看向肩上的白發,沒有回答,苦笑之意更深。

老嫗知道自己也不是真要奚落這秀才,念叨了幾句便不再多說,解下了頭上的粗布,籠成裙擺,開口道:“你快伏下身子,我替你染黑頭發。”

耳根可以清淨,木子頌心中大喜,連忙照做,豈料她又突然開了口,木子頌心中滿是無奈,可聽後,心中五味陳雜。

“小姑娘估計又瞞著你去接了許多的雜活,每日老婆子早耕出門總能看見她一臉疲憊的歸家。”

“小姑娘對我的胃口,我這裏有剛采的半斤野菜,你待會拿去。莫辜負了她。”

木子頌深深作了一揖,“謝謝張嬸。”

田埂不遠處便有一條小河,河邊建著一座簡陋的木屋,似乎風吹可倒,岌岌可危。

今日,木子頌索性沒有讀書,搬了一條小木凳坐到了屋外,望著河邊細柳發呆。

水墨未幹,沾到了衣裳,看到墨點木子頌又陷入了沉思,心中洋溢著暖意。

這個家中,生活本就拮據,每日一桶墨水染黑白發的開銷不可謂不大。

他曾與妻子協商過作罷此事,卻不曾想一向隨和的妻子卻泛起了執拗,相公是讀書人,不像我們這些粗鄙的婦人,怎麼可以落人口舌。

說白了,就是花五寧願自己苦一點也不願木子頌被別人扯閑話難受,這是大字不識幾個的姑娘對他僅能做到的保護。

嘴角泛著笑意,他與妻子的結合還是取自於自己早時嗤之以鼻的婚約。

那時的年歲,木子頌還算是醫藥世家的大少爺,雖說算不上富豪,可也是頗有閑錢,而花五家卻是地地道道的農民,貧苦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