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蒼萬裏狐孺在,何賴九重降恩澤。”
碧天烈日下,描金擎天柱上十四個大字晃得城嵐睜不開眼,可頷首側目的一瞬間,嘴角忽然上翹沁出一絲嘲諷。鳳狐一族自天地始便鮮為人知,況萬年跌宕族人凋敝,除卻兩千年前的盛泰,如今哪還有這結界大門上書寫的這般顯赫張揚。
守門的狐族侍衛看到城嵐穿過結界的時候習慣性的摸了摸腰間掛的一斛珍珠,張了張嘴卻破例一句話招呼也沒打,隻是以示尊重地作了個揖。
以前聖女每次回來都是歡歡喜喜的,怎麼這一次卻有點悶悶寡歡呢?
他盯著城嵐的背影看了很久,終於還是歎著氣跟對麵的小夥子搖了搖頭,“小九,你說咱們聖女悟性靈性都是族中大家,為啥這妖法卻低得連我等小卒都不如呢?真是費解。”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九就黑了一臉,踢腿喝道:“祖宗,你怕她聽不見不成?”說著左右看了看,才壓低了嗓子,指著腦袋囑咐,“心裏明白就成,別總想著嚷嚷出來,小心哢嚓一聲少了東西。”他在脖子上這一比劃,這侍衛咽了口唾沫,才忍住不八卦。
城嵐定定地站在百丈之遙,那些話一字不落地傳到她的耳朵,眼角微微夾緊,睫毛顫抖,靜下呼吸隱隱可以聽到斛中珍珠的騷動,她覆手輕笑,冷冷的聲調讓活物為之一顫,“聽話,不然就把你們都送給姑姑練功。”
斛中裝的是給姑姑練功用的情蠱,情蠱原為蠱蟲,以鮮血養就,吸食完八方情愛便蛻變為情蠱。
城嵐心裏思量了一番,這一次活下來的情蠱數量甚多,她手心冒了些冷汗,可是依舊沒能阻止她將這些情蠱都放到了自己的狐芥中。
枯須洞中,九尾鳳狐雙廉一身雪銀長毛,原本應該是狐狸嘴臉的麵部竟然生得一張最是端莊大氣的美豔容顏,眉上蜿蜒至鬢角的銀色妖印被漆黑襯托的靈光四溢。她感覺到城嵐出現,立刻就停止了指上修煉的秘術,撇撇眼角,紅唇輕歎,“東西放那,退下。”
她沒有問城嵐為何這般狼狽,也沒有責怪她回來的比預計的遲了整整三日。
城嵐不動聲色地走近雙廉,步子輕輕的慢慢的,乍一看還是那個溫柔順從的小狐狸,她怯怯地出聲,“姑姑,我這一次沒有拿到東西。”
雙廉眉頭微微顫動,她趕緊補充,“我初入魔界的時候被魔兵發現,慌亂之際弄丟了妖斛,等再找到的時候,發現斛中珍珠內圈養的情蠱已然不見。”留意著雙廉的表情,此刻不等她開口就立刻跪了下去,“姑姑再給嵐兒一次機會,這一回我定當為姑姑拿到最好的七六執念。”
雙廉看似毫不生氣,可是捏緊手掌,指甲深深地扣入掌心,“哦?嵐兒有何妙法。”
城嵐心內不寒而栗,果然羨陽說的不錯,姑姑從來都沒有在乎過自己的生死,她隱忍不發,繼而低眉俯首,似是破釜沉舟般道:“姑姑可知玉暇山妖王翎闕?”
雙廉聽聞翎闕二字,渾身不由一振,雖然鳳狐一族歸隱六界已久,卻還知曉如今妖界四方為王,最風流不羈,臭名遠揚者便是這玉暇山翎闕。時人不辨其雌雄,隻道略有幾分姿色的,不論男女,便會被玉暇山使者掠走。
玉暇,玉瑕?千百年間玉暇山,何曾無瑕如玉?早已是惡名昭著,人妖共憤。奈何那位來頭不小,任是三方妖王聯手,也未必是其對手。
城嵐知道雙廉心思已動,連忙趁熱打鐵,“若是姑姑信嵐兒,不如讓嵐兒以拜師為名去一趟玉暇山,想必玉暇山上必定是滋養情蠱的好去處。”
玉暇山翎闕最擅情愛之術,若是經她教導自然解得了當前燃眉之急。雙廉眸光冷冽,看向城嵐的時候仍舊沒有半分溫情,“可是你身無半點法力,憑著區區咒術,如何進得了玉暇山?”
城嵐似乎早已預料到雙廉會如此,胸有成竹地笑道:“姑姑不知,翎闕絕世聰明,若非尋常之人,她怎會相信拜師之說?”
如此一說,倒是正好。
雙廉默算了一下族內的劫數,隻剩九個月,如若不能在劫數到來之前練成“狐生易夢”,那麼到時候便不是犧牲幾個族人那麼簡單了,她目光清清地掃過城嵐,突然覺察出一絲異樣,“嵐兒,似乎很想離開蛩蒼窟?”
城嵐瞳孔驀然放大,因是低著頭遂雙廉看不到她眼中慌張,“我……我隻是覺得自己太過無用,兩千年的修行,卻還不如區區小妖。若是此次真的能學到其他法術,對於嵐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