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論黨派
有許多人有一種不智的意見,就是人君治國,要人治事,其政策之大要,在乎照顧各黨各派底利益與願望;然而道理與此相反,最要的大智乃在如何善為規劃有關大眾的、使人們雖有黨派之別而不能不一致讚同的事務,否則就在如何與私人個別地用適當的手腕進行交涉。但是我並不是說黨派是可以忽視的。出身低賤的人,在他們往上升底過程中,是非有所依附不可的;但是貴顯而本身有力量的人,最好是保持一種無偏無黨的、中立的態度。然而即在初入仕途的人,雖不免有所依附,最好是依附得很溫和,要使自己成為本黨本派中最能愜他黨他派之意者,如此他底升遷之路大概是最為順利的。較為低微力小的黨派是團結最堅的,我們常見有些堅強不撓的少數人和較為和緩的多數人相持而終於把那些多數人折服了。黨派之中的一黨一派倒了的時候,那剩下的另一黨或派就要自行分裂的。例如盧庫拉斯和羅馬參議會中的其他貴族底那一黨(就是他們叫做“貴族黨”的)曾與龐拜和愷撒相持一時,但是參議會底威權被打倒了之後,不久,愷撒和龐拜就分裂了。和布魯塔斯與拉西亞斯反對的安東尼和奧克塔威亞努斯底那一黨或派也曾一度團結起來,與敵人相持,但是布魯塔斯和拉西亞斯顛覆之後不久,安東尼和奧克塔威亞努斯就分裂了。這些例子是屬於戰爭方麵的,但是在私人底黨爭之中也是一樣的。因此,有許多次要的黨員往往在本黨分裂的時候成為主要的人物;但是他們也往往成為虛數而被棄置;因為許多人底力量是在鬥爭上的;一旦所與爭的對方消滅了,這些人也就沒有用處了。
常見許多已遂所欲的人們與自己借以進身的本黨底反對黨聯絡一氣:這些人底意思也許以為那頭一個黨派是已經抓穩了的,而現在是收買一個新黨的時候了。叛黨的人常易於成功,因為當事件相持,久而不決的時候,要能得到一個人底力量就可以決勝負,而這個人也就把一切的感激酬報都得去了。在兩黨之間守中立不一定永遠是由於態度溫和的原故,有時也是出於自利,為的是好利用雙方,以達自己底目的。在意大利,當教皇們嘴裏常說“眾人之父”這幾個字的時候,人們對這些教皇總是有點懷疑,認為由此可以看出來他們有意在一切事上都以自己底家族底尊榮為前題。為帝王者務須小心,不可偏向一方,以致儼然變成某黨某派的黨徒;國內的黨派總是於王權不利的;因為這些黨派常向黨員要求一種義務,這種義務簡直和人民對君主所負的義務差不多,並使君主成為“我輩之一”,如法蘭西底“神聖同盟”中所可見者是五十二 論禮節與儀容
那完全靠著本身底真價值的人,必須有很大的才德才行;就好象那不要襯托而鑲起來的寶石必須要是很寶貴的才行一樣。但是假如一個人肯好好注意的話,他就可以看到在讚揚稱許之中其情形也和生財取利是一樣的;因為,這個成語是真的,就是,“小利可以生大財”,因為小利來得很繁,而大利則偶爾一來也。同此,小小的舉動常得大大的稱許,因為這些小舉動是常有而且常為人所注意的:而任何大才德之得以自現的機會則如同節日一般,是很少的。因為這個原故,一個人若有好的儀容,那是於他底名聲大有裨益的,並且,正如女王伊薩伯拉所說,那就“好象一封永久的薦書一樣”。要得到好的儀容,隻要不渺視他們就差不多行了;因為一個人隻要不渺視儀容,他自然會從別人身上留心觀察這些事的;其餘的讓他自己相信自己就行了。因為假如他過於做作,要表現好的儀容,那他就要失去儀容底優點;這種優點就在要自然,無偽。有些人底舉動好象一行詩,其中的每個音節都是數過的;這樣一個過於分心在小節上的人如何能理大事呢?全不講求禮儀就等於教別人也不要講求禮儀;結果是使人對於自己減少尊敬之心;尤其是在與生人交往或辦理正事的時候更不可不講禮節;但是專講禮節,並且把禮節推崇到比月亮還高的地位,那不但是繁冗可厭,並且要減少人家對言者的信任了。當然,在辭令之間有一種表達切實動人的言語的方法,假如一個人能夠獲得這種方法,它是特別地有用的。
一個人在儕輩之中一定可以得到親密的;因此要矜持一點才好。在下屬之間一定可以得到尊敬的;因此親密一點好。任何事情裏頭都有他,以致惹人厭倦的人是自輕自賤的。拿自己底力量去替人辦事是好的,隻要顯出我們這樣做的動機是出自對某人的尊重,而並非因為天性易與就行了。通常在讚同別人底話的時候,卻要附加一點自己底話:例如你讚成他底主張,可是要稍有分別;你願意附議他底動議,可是要帶點條件;你讚成他底議論,可是你自己還要加上點別的理由。人們需要注意,不可過於擅長恭維,因為如果這樣,則無論他們在別的方麵是怎樣的能幹,嫉妒他們的人一定要加以善諛底惡名,為他們底大德之累的。在事務中過於多禮或者過於注重日時小節也是象他們底衣服,不可太緊或過於講究,應當寬舒一點,以便於工作和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