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這個問題要是對你的事業沒有損壞,我的看法是,你還是把這個問題放在一邊——”
“放多少時間都行,”赫伯特說道,“六個月怎麼樣,一年呢?”
“不需要那麼長,”我說道,“至多兩三個月吧。”
我們達成協議後便握手祝賀。赫伯特興致勃勃地說,他現在可以鼓足勇氣來告訴我,就在本周末他便要和我告別了。
“克拉娜怎麼辦呢?”我問道。
“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嘛,”赫伯特說道,“隻要她父親活著一天,她就要盡一天孝道,不過他活不長了。蘊普爾夫人真心地告訴我,他很快就要死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我說道,“他死了倒比活著好。”
“我看這一點也不錯,”赫伯特說道,“到那時我就回來看望這親愛的小東西,這親愛的小東西和我就靜悄悄地走到一個最近的教堂。記住!這個幸福的人不是出於名門大戶,親愛的漢德爾,從來沒有查過什麼貴族譜這一類的書,對自己祖父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媽媽的兒子是多麼幸福啊!”
就在這個星期的星期六,赫伯特乘上郵車向海港而去。我和他兩人分了手。他帶著無限光明的遠景和我告別,不過心中仍然有些淒然和難過。他走之後,我去到一家咖啡館,在那裏給克拉娜寫了一封短信,告訴她赫伯特已經出發,轉達了他對她表示的一次又一次的愛意。然後,我回到自己孤寂的家,如果這裏還夠得上稱為“家”的話。我可以說已是無家可歸了,因為現在這裏已不能再當作“家’了。
我在上樓梯時正碰到溫米克從樓上下來,他在樓上敲我的門,見沒有人答應才下來的。自從那次企圖出逃失敗之後我還沒有單獨見到過他。他這次是以私人的身份和個人之間的關係來看我,準備和我談談心,就出逃失敗的原因作一次分析。
“那個死掉的康佩生,”溫米克說道,“一點一點順藤摸瓜,把整個的事情都弄得一清二楚。所有這些我都是從他手下的幾個人那裏聽來的,這幾個手下人都是惹上麻煩的(他手下有一些人總是惹上麻煩),我把聽來的都告訴了你。在他們講這些事情時我表麵上裝作掩耳不聞,其實我張開兩耳留著神呢。上次聽到康佩生不在倫敦的消息,我想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幹這件事。現在我才恍然大悟,這原來是他的策略,這個人非常聰明,連自己的心腹有時也會耍欺騙手段。你不要責怪我,皮普,我想你不會吧?我是真心誠意想幫你忙的,我這可完全是真話。”
“溫米克,我絕對相信你說的話,我真摯地向你表示謝意,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和給我的友誼。”
“謝謝你的好意,非常感謝你。我辦了一件壞事,”溫米克抓抓頭皮,說道,“我敢說我已經多年沒有辦錯一件事了。而這次,我說,做了多大犧牲,大筆動產失去了。天啦!”
“溫米克,我所想到的隻是這筆動產的可憐的主人。”
“那當然,那當然,”溫米克說道,“當然我不反對你因為他而感到心裏難過,其實,如果能夠救出他,叫我拿出五鎊鈔票我也樂意。不過呢,我自有看法。那個死掉的康佩生既然事先獲得他回國的信息,既然下定決心要讓他吃官司,我看他想逃也逃不了。而動產的情況就不同了,它是可救的。動產和動產的所有人有區別,這點你難道不懂嗎?”
我請溫米克到樓上去,喝一杯摻水烈性酒,暖暖身子休息一下,然後再回伍爾華斯。他接受了我的盛情邀請。他喝了我給他的一杯酒,顯出有些煩躁不安,然後突然說出下麵的話,和原來的話題毫無聯係。
“皮普先生,我準備星期一休息一天,你看怎麼樣?”
“真的,我看你一年十二個月中一天也沒有休息過。”
“不要說十二個月,更該說十二年來沒有休息過。”溫米克說道,“確實,我準備休息一天。不僅休息,我還準備出去走走。不僅去走走,我還要約請你同我一起出去走走。”
我正想說請他諒解,由於心境惡劣,不想出去走,而溫米克已經料到我有這一招。
“皮普先生,我知道你有事情,”他說道,“我也知道你的心境不好,隻要你答應這一次走走,我對你是很感謝的。這次走動不會很遠,但要早一些,比如說上午八時到十二時吧(包括早飯在內),就這四小時。你能不能抽出一些時間和我走一趟呢?”
過去有許多次他都幫了我許多忙,今天為了他這區區小事又算得什麼呢。我便說我能設法和他出去走走,我一定盡力想辦法。他聽我同意後顯得非常高興,我也很高興。由於他特殊的要求,所以我們約定好,星期一上午八時半我到城堡去叫他,然後我們便告別了。
星期一早晨我準時到達城堡,拉了拉門上的鈴,溫米克親自出來接我。今天我發現他比往日打扮得漂亮得多,頭上戴的帽子也更加柔軟光滑。在屋內,已備好了兩杯朗姆酒,而且兌了牛奶,另外也放好了兩份餅幹。老人家恐怕也早被雲雀吵醒了,我遠遠地向他的臥室望去,他的床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