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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對俞靜說,真是對不起,你看,我又要去出差,不能多陪你幾天了。這時俞靜剛做完人工流產兩天,還請了假在家裏休息。說實話,他真的不想在這種時候離她遠去,把她撇在孤獨無助之中。他們已經說好,再過一段時間,等他們把該籌辦的都籌辦好了,到了國慶或是元旦就去登記結婚。他和她一起倚在床上,計算著到時候該請哪些熟人和朋友,總共需要訂多少桌酒席。喬聽她扳著指頭念了一長串人的名字,不外乎是同學呀同事之類,卻一個也沒有提起她原來的丈夫的家人。喬看見她閃閃爍爍的卻終於沒有開口,便幹脆自己說了出來,你怎麼把小明的爺爺奶奶他們一家人給忘了?喬說。就見俞靜怔怔地望著他,像要從他的臉上探詢出他說這句話的真正目的。他知道她是多心了,就笑著對她說,看什麼看?不認識嗎?然後正色道,不管他們來不來,心裏怎麼想,請柬我們還是要親自去送的。因為他們和小明畢竟有著割不斷的血緣親情呀。
聽到這裏,她的淚珠就滾落下來,她情不自禁地叫著喬的名字,裸露著雙肩感激地輕泣。喬心裏說,你怎麼這樣傻呀?我的愛人!我們在失去了家庭以後,又即將重建一個小小的溫暖的雀巢,這多麼讓人踏實、高興!你怎麼哭了呢?我要把婚禮搞得熱鬧而又隆重、體麵而又風光。就像我是頭一次娶、就像你是頭一次嫁!啊不!比頭一回還要好、還要美!雖然我們都有各自不同的過去,但我們卻在後來的生活中走到了一起。這樣,你和我又年輕起來、鮮活起來,變成了一對真正的新人!
但是喬沒料到他還是傷害了她,因為他的貪歡給她帶來了創痛!他本以為偶爾一兩次沒有采取避孕措施不會有什麼問題,何況他們還一起對照著書本,掐算過安全期的日子。現在她剛剛做完手術,靜靜地躺在床上,望著她蒼白憔悴的臉龐,而他就要離開她,這心裏又如何過意得去?他說,靜,都是我不好,才把你害成這樣的!但是她拉住他的手,止住他不讓往下說。她說,不就是出一趟差麼?難道有了老婆連工作也不要了?說著,嘴角就泛起一個輕輕的笑。你放心去吧,等你回來,我又可以活蹦亂跳啦。
你前世欠了我什麼?俞靜!這時要如此真情實意地對我,任由我恣意而為。就好像要用對我好來還債似的,叫我如何心安?如何無愧?在離去的那一瞬間,喬還是忍不住又回過頭去望了她一眼,他覺得她無聲的目光裏有一條纏著他腳步的柔柔的繩索……
在貴州銅仁喬一直等了三天。這次出來,他沿著四省邊區跑了一趟,到那些跟他們批發部有業務往來的單位去結賬。湖北、四川的幾家商場跑下來都還比較順利,已經彙回去了十多萬元的貨款,這次他還帶去了專業維修人員小張,對經銷單位在銷售過程中發現的有毛病的機子逐台修理,然後叫他們降價處理。這樣一來就解決了一段時間以來往來賬目因為這一類遺留問題而不能一下結清的難題。一路下來,結果是皆大歡喜。喬在給處理商品作價的時候,考慮到今後的關係,特地做了大幅度的讓利。有好幾台隻換了一兩個小零件的彩電剛一修好,就被他們內部職工掏錢買走了。幾個經理都在酒酣耳熱之際對喬吐了真言,說他這樣做他們就放心了,以後再銷售他們的商品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喬知道這是他們的由衷之言,長期以來,商品在銷售過程中發現問題,毫無疑問那是得由經銷商自己負責的。如果某種商品質量不好,結果進回來的貨賣到後來,竟剩下一大堆有毛病的賣不出去。靠自己的力量維修吧,或許把賺來的利潤都搭進去了,到時一算賬,不光是沒賺錢,弄不好還會賠本。這種情況由來已久,喬自然是清楚的。他之所以要給他們吃下這顆定心丸,說白了,還是從長遠的利益來考慮,眼下雖然他讓了利,少賺了一些,但他既已采取了這個措施,下麵這些單位以後再要進貨的時候,不用相請,他們也會自動地跑到他的批發部來。其實這道理簡單明白,無非是意欲取之、必先予之,他不過是恰到好處、比較及時地把它運用了一下而已。
但是,在銅仁錦江商業大廈,事情卻遠不如預想的順利。說起來,喬和這家單位發生業務往來已有好幾年時間,原來在蔣經理手上雙方關係一直處理得很好,相互都很講信譽,說過的話從未出現過不算數的。但是不久之前蔣經理調到另一家商場去了,接任的經理姓張,四十來歲,矮矮胖胖一副憨厚相。從喬與他打過的不多的幾次交道中可以看出,他這個人其實精明得很。這一次見喬們到了,馬上就把他們安排到地區最好的賓館去住,晚上立即設宴款待,和幾個陪同人員一個勁勸他們喝酒。喬趁著幹杯之後的間隙扼要講明了他們的來意,說他這次來就是催收貨款的,希望張經理大力合作。張經理立刻臉上堆笑,說大家路上辛苦了,先好好喝酒、好好休息,酒席之上我們大家先都別談公事。接著又殷勤地勸酒……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