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周遭安靜下來,老爹才緩緩起身,將自己背上的鬥笠輕輕扶正,走至書生麵前。
“在下教子無方,讓小先生受了驚,方才刀光劍影,可有傷及了小先生?”
聽著這個男人渾厚嗓音,書生心中大定,這才敢放開膽子看向四周,原先氣焰囂張的匪賊竟無一不躺在了地上。
他震撼的同時急忙起身,朝著父子四人躬身道:“在下江南宣城查量生,多謝四位俠士相助。”
老爹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不客氣,我等本也隻是自衛防身,既然查先生要過這安陽山,不如一道。”
查量生經曆這次被劫,本就提心吊膽,一路上多了幾個保鏢,還一口一個先生,自然滿心歡喜,連連答應。
經過幾番交談,才知道這四人乃是南海崖礁縣人士,聽得中原大亂,故而來碰碰運氣。
父親長得粗獷無比,虎背熊腰,其名楚立,曾是崖礁縣亭長。
大兒子長相隨著父親,不過目光奪人,與其對視總覺得如芒在背,名為楚伯棋。
楚仲牙是二子,生得沒有父親和兄長如此強壯,總是一幅睡不醒的慵懶模樣,但做事有理有條,可見其腦子並不和身子一樣懶惰。
餘風最小,比較起自己兩個哥哥也少了些颯爽英姿,好在他眉眼獨特,縱是不說話,也含著股恬淡氣質,讓人在其身邊覺得自在。
見與楚立走一同走在前頭的書生不時回頭打量自己,大哥楚伯棋捅了捅餘風腰窩子,悄聲道:“這貨先前明明怕的要死,見邊上人都看著他,還要強充大頭,這種裝逼犯老爹對他為何如此客氣?”
自家大哥思路清奇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隻是不管相處十年二十年,餘風總能被他逗得發笑,甚至來不及講話。
餘風總是愛笑的。
楚仲牙見餘風不語,便插道:“這查量生可不簡單,衣著質地考究不說,書箱邊掛著的筆也大有學問。”
楚伯棋疑惑撓頭,“啥學問?”
大哥素來不喜讀書,甚至連字多的武籍都懶得看,對史料了解不多也算自然,倒是見了餘風也好奇探過頭來,仲牙不免有些得意。
他便同茶館說書的一般開始搖頭晃腦起來,“短的那支倒也還好,是由胎毛所製,沒啥大用,一般就是告誡讀書人要不忘初心;這較長的那支筆就大不一樣,是由潛龍江入海口才特有的龍湖羊毫所製,名為‘神遊天地’,向來是上貢天子的。”
楚伯棋“嘖”了一聲,“這就是說這家夥有錢的很?難怪山匪頭子第一個找他。”
仲牙抬手按了按自己太陽穴,似乎對伯棋的簡單思考有些無奈道:“天子貢品哪裏是這麼有錢就能買的,尤其是這筆,產量極少,曆代天子對其的愛惜程度可以說比得上祭祀神物了!”
他在此稍作停頓,見到另兩人的奇異眼神才滿意地接著道:“而大周開國以來,隻有兩人被賞賜過‘神遊天地’,一人是開國謀士莫子良,另一人則是百年前救起投湖妃子的右史官查道明。”
餘風眉頭微微皺起,楚仲牙涉獵極廣,所言自然不虛,他也明白查量生八九不離十便是前右史官的後代,隻是他沒想到,自家老爹什麼時候變得神眼如電,將人看透的如此之快了。
楚仲牙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著道:“老爹他懂個球,不過是看見人家袖子裏掉出來的官印罷了。”
果然,話才落音,便聽得前頭的楚立“意外”地開口:“查先生原來是去京城任命左史官,果然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查量生點頭,麵露肅容道:“楚大俠過譽了,我本隻是在祖輩餘蔭下的縣誌小官,奈何平安君篡位號稱清王,卻不肯讓史實記載,連殺史官十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