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寅時,弟子們已經離開開陽宮,前往搖光宮聽早課,嗡嗡吵鬧的廂房終於安靜下來。
半個時辰後,某間小房間內,裹成一團的被子動了一下。
一隻清瘦的胳膊懶懶地探出被子,稍稍感知到日光的溫度,又縮了回去。
一盞茶後,兩隻胳膊慢吞吞探出來,少年屈起一條腿,緩慢地將被子蹬向一邊。
又過了大概小半個時辰,少年終於梳起不像樣的頭發,曳著不合身的道袍,滿臉不情願地,往搖光宮走去。
小清鴻出現在搖光宮前時,守衛弟子已經見怪不怪,讓他在門口稍等,又一路小跑進去報告。
片刻後,守衛弟子溜出來,露出同情的神色:“你進去吧……當心挨罵。”
這一句明顯是好心,清鴻卻不以為然,也略感迷惑。
自從他被師父撿回門派,負責講經的長老玄晏就沒出現過,聽說是門派急需一些天材地寶,他趕去別處洞天福地了。
這段日子講經的是另一個和藹可親的師叔,初時還會說他兩句,現在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每次他晚到,都讓他直接坐下。
走過空曠的中庭,清鴻推開殿門,懶懶地開口:“弟子清……”
砰。
他應聲而倒。
一本經書砸得他直接往後跌坐在地。
清鴻一臉懵相地看著丟經書的人。
那人站在烏壓壓的弟子們麵前,眉眼清冷,手從擲出經書的姿勢緩緩下落。
他被那人涼涼的目光一掃,竟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逼使他下意識地開口:“弟子清鴻……”
那人劍眉一挑,涼笑。
“原來是大師兄門下的,我當誰這麼猖狂,連早課都敢晚到。”
“我……”
清鴻弱弱地開口,又弱弱地閉嘴。
與他相近時候入門的師兄弟都歸了師叔們,唯有他跟在掌門身邊。玄天門的傳言他不是沒聽過,所謂“掌門的弟子必然是下任掌門”“能跟著掌門的都是奇才”……諸如此類,他早將自己當成了天縱奇才。
隨即在這個早晨,他被遠道歸來的十四師叔,用一本經書砸懵了。
若是放在平常,清鴻會撿起同窗的經書,將同窗苦惱的疑問滔滔不絕地解釋一番。可今日他支吾半天,愣是沒敢再說什麼,往常好用的借口,似乎都毫無用處。
下場便是,早課後,他直接被師叔拎到了掌門麵前。掌門看著額頭貼了道定身符紙的可憐巴巴的愛徒,愣是將到嘴邊的求情咽了回去。
中庭日光正好,玄晏看了一眼滿臉沮喪的清鴻,放下了簾子。
“也虧得你回來了,再這樣下去,這麼好的資質該廢了。”
玄晏淡淡地道:“正該這時候回來而已。要不是收到六師兄的信,告訴我你收徒的事,我可能會更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