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萬物凋敝。神州大地硝煙四起,百姓民不聊生。外有蠻夷入侵,內有盜賊橫行。縱觀南北,似沒有一方淨土。時局之動蕩,實乃百年罕見。有詩證曰:
烏雲蔽日飛鳥絕,白骨千裏哀盈天。
魑魅魍魎無窮盡,黼衣方領醉朱顏。
金戈鐵馬成猿鶴,願化子規報金鑾。
往巴蜀之地望去,深山老林中有一清幽之地,群峰環繞,樹木蔥蘢。四周雲霧繚繞,鳥鳴之聲不絕於耳,仿佛有與世隔絕之感。且此處人煙稀少,來者需四處打聽後方才知曉此處喚作“青城山”。
青城山周圍鮮有人家居住,唯在青城山腰處有一教派。此教武林中名氣甚小,隻有些常年混跡於武林的人士才有所耳聞。不過他們僅知此派名叫“青城派”,除此之外,也就道不出個二三來。
再說這青城派名氣雖小,不過山內卻也有弟子一百餘人。且派內氛圍和睦,沒有太多的金科玉律。與那些戒律森嚴的各大門派的教眾相比,在這裏習武修行的弟子,倒也落個快活逍遙。
往“青城派”內的後庭望去,有一青年正在練劍。劍法雖還稚嫩,但一招一式倒也還有個模樣。挑,刺,劈,手法嫻熟,動作連貫。隻是無論在力道與速度上,都還差一大截。倘若能有更深厚的內力,青年必能將此套劍法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弘義,過來。”石凳旁立著的一位老者向青年喊道。青年收起招式,把劍插回劍鞘,向老者走來,作揖畢,尊敬的問道:“師公,您看我今日可有長進?”
那老者相貌儼然一股仙風道骨之感,銀發至腰間,白髯直垂到胸口,頭上的銀簪別著一頂蓮花冠,遠遠望去,慈眉善目,仿佛真乃神仙下凡一般。
“雖有長進,卻仍未領悟逍遙劍法的精髓。”老者扶髯笑了兩聲後對弘義道:“來,把劍給我。”
弘義遲疑半晌,而後看到師公仍在盯著自己,這才把劍雙手呈給師公。
那老者雖年事已高,但抽出劍柄後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動作伶俐矯健,還未等人看清,早已閃至庭院中央,獨自舞了起來。
“第一式,三氣聚丹田”老者的劍法似有無窮的勁道,力有萬鈞之勢,而卻不失靈動飄逸。一招一式,變幻莫測,實有“無招勝有招”之感。不過老者最讓人驚異之處改不僅於此,老者還能將劍刃揮出的劍氣緊緊鎖在劍身,甚至連一丈外的的草木也紋絲未動。與高超的劍術相比,老者對內力的收放自如更是達到了江湖絕頂水平。
弘義在一旁看著,一邊內疚自己的資質愚鈍,另一方麵著實被師公這幾日的功力精進所震撼。
“師父的劍法著實令人大開眼界啊”剛示範完的老者和弘義尋聲望去,於正廳前轉出一名中年漢子連聲叫好。
“岱岩,站那裏幹什麼。進來說話。”老者將劍還給弘義,背著手向門前那中年漢子道。
那中年漢子聽了,拱手後便大步走進庭院,停在老者麵前解釋道:“方才我聽見弘義在庭內練劍,想進來看看,正轉過廳門,發現師傅您也在,怕你們是有要事,便不敢冒泡闖入。”
弘義聽了,笑到:“三師叔說笑了,師公隻不過是給我的演了套劍法,哪有甚要緊事。”
老者抿了口茶,放下杯子,兀自走到庭院西南側那株銀杏前盯著樹幹,輕輕摩挲者快要脫落的樹皮,仿佛自言自語般得念著:“這顆古樹自打青城派十六年前創立的第一日起便綠蔭繁盛。岱岩,你可知為何?”
岱岩低頭冥思片刻,緩緩搖頭,說道:“恕弟子愚笨,還請師父明示。”
老者轉過身來,低頭踱步,接著又驀地仰首道:“
大道無形,生天地,養萬物,此樹亦然,樹之道,在於其葉入土,其枝向陽,生生不息,循環往複。人生何其短,入道何其難,唯有傳誌繼本,發揚光大,人道才可以和天道形成真正統一。我張某雖年已近百,卻離道還相距甚遠,唯有青城派傳我之誌,才能真正濟天下之蒼生。”
岱岩和弘義聽了皆沉默不語,良久弘義才猛地歎息道:“都怪我天資愚笨,跟隨師公十餘年,竟連一招半式都學不成”
張真人聽了,對弘義道:“弘義你不必自責,你心地善良,待人真誠,即使資質有所欠缺,日後也定能有所作為,逢凶化吉。”
弘義聽罷,內心仍愧疚不已,自認為師公隻是在寬慰自己,於是便告別師公和師叔獨自走向山南的望川涯去散心。張真人深知弘義的孝心與情義,不忍和張岱岩再細說弘義的多愁善感,於是道別岱岩,回閣研經誦道去了。
且說弘義唉聲歎氣,邊走邊恨自己的無能,腦袋中淨是和師公師叔們的一幕幕往事,僅憑感覺來到了忘川涯。
這忘川涯全派上下僅弘義一人知曉,一來是因為青城派眾人不是整日皆潛心習武就是將自己所在高閣求經問道,對山中的許多幽靜之地並無興趣。二來則是因為通往這忘川涯之路實在過於僻靜。約摸著四五年前,弘義剛剛開始習武,連握劍的姿勢都學了數日。哪知這孩子自尊心極強,每日趕在日出之前便背著眾人偷偷上山練劍,然後匆匆忙忙耍完幾式後又把大汗抹去,偷偷躲到屋內裝睡。
一日練劍完畢下山時,弘義眼見東方微光透過林木打過來,便不由得緊了緊步子,豈料情急之中一腳踏空直滾到石階旁的山澗中,弘義哪還顧得上疼痛,直起身來四下望去,兩旁都是極陡峭的泥坡,完全沒有上去的可能性,隻好順著溪澗往下走。
不出數步,那溪澗便向南拐去,兩邊也從泥土變為岩壁。弘義沿著溪澗繼續走,眼見著這水流越來越急,內心也越發慌張。正當他內心漸漸恐慌之際,眼前仿佛有一道亮光直射過來。弘義拿手半遮著眼,帶著些許希望扶著岩壁慢慢往前摸索,隨著那道光愈發的變亮,洞口也愈發得清晰。及至來到跟前,弘義才不由得瞪大了雙目。原來這青城山群山環繞,弘義此時正身處數峰中間的峽穀中。抬頭看天,數峰相圍,構成一個圓形的天然穹頂,陽光從穹頂直瀉而下,將周圍的瀑布溪流撒在空中的水珠照得晶瑩剔透,劃出一道絢麗的虹光。而那些溪流瀑布則徑直落交彙在下方這深潭中,發出雷鳴般得巨響,似有千軍萬馬的氣勢。弘義探出半個身子向下望去,方知自己正在這深澗的半腰處,這小溪也和無數細流一樣飛身縱入這幾十丈下墨綠色的深潭。若不是前麵的幾處岩石橫在水中,不然自己也定會被這激流衝入深淵。
想到這裏,弘義不禁渾身上下打了個哆嗦,渾身癱軟的坐在那水中,頓住片晌向北看去才發覺有一條小徑不到一丈寬,直通往山上。於是就立刻爬坐起來沿著小徑走去。小徑雖不陡峭,兩旁卻布滿了花刺與細石屑,稍有不慎便會刮傷肌膚。弘義小心翼翼的挪著步子,在不知不覺竟兀自通向一處孤涯,弘義上了孤涯,目瞪口呆,直讚此涯處真乃一番絕美之景。有詩證曰:
孤峰撥雲去,金龍踏日來。
縱有天上景,不過在此涯。
弘義立在涯邊,遠處的晨光灑在江麵滾滾而來,與幾座雲霧繚繞的山峰相映成趣。再看近處,茂密的深林似給大地披上一件綠襖,它們浩浩蕩蕩,直延伸到天際。
剛待弘義看得癡了,腦中便想起要緊事,便繼續順著山坡,穿過樹林憑著感覺又走到了那條石階上。雖然心裏還在念著那番美景,仍迅速回到了山腰的青城苑中。
“弘義,哪去了?”大師叔立在門口,雙目瞪著,鐵青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人情。
本欲解釋一番,看到大師叔右臂那空蕩蕩的衣袖,弘義的心又涼了大半截。也多半因這獨臂和它背後的故事,一直以來,在四位師叔中,他也最敬重大師叔。倘若大師叔有什麼吩咐,即使赴湯蹈火,弘義也定當義不容辭。可是,自斷右臂後,大師叔對弘義不近人情的管教卻激起了弘義的叛逆之心。
“我……”弘義支支吾吾,目光躲閃著,不敢直麵大師叔張青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