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晴。
大地一片白雪,唯有行人的小路被踐踏後翻出黑泥,就像是白衣上的汙點,特別顯眼。
小村盡頭小路上,幾個行人正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路。
走在最後的騎馬人忽然搖晃了一下,整個人“噗通”一聲掉了下來,落在雪地上一動不動。
陶衝搖搖頭,返身走了回來,靠近了騎馬人。
騎馬人是這一行人的主要人物,也是大家的經濟來源,他們一行四人的吃穿用度都要靠他來掙。
陶衝走到騎馬人麵前,用腳踹了踹,大聲的吼道:“蔡侯爺,起來,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陶衝性格大大咧咧,而侯爺是個酒鬼,除了酒,他在意的事基本沒有,所以陶衝對侯爺說話一直很隨意,一點不像是對貴族說話的口吻。
蔡侯爺祖上也曾是個人物,爵位曾經高達伯爵一級,隻是人丁不旺,再加上繼承爵位的時候爵位要降一級的國法,到蔡侯爺身上,已經隻是個最低級的關內侯。不過在等級森嚴的社會,他的這個爵位還是為他帶來不少的方便,至少,這一行人裏,隻有他才能有資格參加術鬥士競技賽。
陶衝又踢了一腳,發現有點不對勁。雖然蔡侯爺愛喝酒,經常從馬上摔下來後還是能呼呼大睡,但是今天是重要的日子。蔡侯爺這兩天超水平發揮,硬是闖進了鄉級術鬥士大賽的決賽。今天不管輸贏,隻要參加了都有豐厚的報酬,大家也就可以過一個開開心心的大年了。
所以今天蔡侯爺喝得並不多,隻是處於微醺的狀態,不會這樣麻木。
陶衝心頭浮起一個不好的感覺,他趕緊蹲下來,使勁將肥豬一般的蔡侯爺翻了個身。
他蹲下來抓了一把雪拍在蔡侯爺的臉上,但是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想卸下蔡侯爺的胸甲,伸手進肮髒破爛的廉價胸甲裏麵一摸,手上傳來黏黏糊糊的感覺。抽出手來一看,都是血。
他心頭一緊,伸手探了探蔡侯爺的鼻翼,沒有一點氣息。他頭腦懵住了。蔡侯爺雖然不堪,但是對他還是很好,而且,在這個等級製度異常嚴格的時代,失去了蔡侯爺的爵位身份,很難找一個能吃飽肚子的工作。
他再次伸手進去,片刻從蔡侯爺的身體裏拽出一片木片,上麵全是血跡。木片是白蠟木碎片,最廉價的製作胸甲骨架的材料。看來從上一場比賽開始這片木片就刺進了蔡侯爺的身體,一直到現在。蔡侯爺是個感覺麻木的家夥,一些小傷小疼對他而言毫無感覺。有時候陶衝都會覺得他天生遲鈍。
蔡侯爺身體本來就不好,肥胖、酗酒已經要了他的半條命,而這個他毫不在乎的小木片則奪去了他剩下的半條命。
其實想一想,從上午比賽完了開始,蔡侯爺的狀態就不對,隻是大家以為他太疲倦,又喝了酒,就沒有太在意。
“侯爺死了!”陶衝大聲的喊道,其他人這才轉過頭來,茫然的看著他。
蔡侯爺的隨從一共三個人,陶衝和劉飛負責喂馬、穿護甲和打雜,另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馬山,負責聯絡比賽、討要報酬。蔡侯爺的任務就是一個,那就是上馬參加比賽,賺錢讓這個小團體能混的肚飽。
要是蔡侯爺死了,這個小團體也就垮了。
“別亂喊,讓我看看。”馬山年紀大,還是沉穩許多。蔡侯爺基本就是個反應遲鈍的麻木漢,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能倒地就睡。今天肯定也是睡著了。隻是,心裏這樣想,他還是有些沒來由的心慌。
他蹲下來給蔡侯爺把把脈,又探探呼吸。良久,他才站了起來,倒吸了一口涼氣。忽然,他狠狠的一腳踢在蔡侯爺的身上:“你奶奶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這個時候死。”
他彎腰一把將蔡侯爺拽了起來,怒吼道:“你奶奶的,還有一個月就是春節了,我還等著這場賽的獎金回家過年呢?你娘的,居然死了。你死在賽場也好啊,最少我們也能混個第二名,獎勵也不老少了。你坑爹吧,居然現在死了。”
裹著盔甲的蔡侯爺很重,馬山一個沒扛住,又讓他給摔在地上,自己也壓在了上麵。
“死了?你真是會選時候啊。”劉飛也沒忍住,上去也狠狠的踢了一腳,腳踢在盔甲上,讓他疼的直跳。劉飛雖然對外人膽小,但是對迷糊的蔡侯爺還是很不尊重的。
陶衝大腦一片空白。蔡侯爺人雖然窩囊,但是對他還不錯,清醒的時候還能關心一下他。隻是,蔡侯爺清醒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
馬上就要開始的是鄉級術鬥士決賽,這一次蔡侯爺超水平發揮,已經進入了決賽。隻要再打一場,就算是失敗了,他們也將獲得亞軍,獎勵豐厚。可是要是缺席的話,就隻能算是棄權。
按照競技規則,棄權就是最可恥的行為,什麼名次都不會得到。那他們就百忙一場了。所以,馬山和劉飛才會這麼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