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了解邱燁了嗎?”
陸希婭幽幽地笑:“不了解的還有很多,我想他也不了解我,但重要的是,以後我是否想麵對這個人,是否想和這個人終老一生。”
唐漪理解性地點頭,這麼執拗倔強的女孩,也許正因為曾經的膽怯和錯過,這次才會這麼勇敢,一往無前。
“希婭,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邱燁笑起來的樣子很像亓遇澤嗎?”
“沒有,不過我能確定,我喜歡他與亓遇澤無關,他沒有活在亓遇澤的影子裏。”
唐漪滿意地笑了,當一個人已經如此確定的時候,大概,什麼力量也無法阻止她前行了吧。
臨別時,陸希婭拉住唐漪。
“唐漪啊,你不會怪我吧?”
唐漪實在想不出,陸希婭指的是什麼。
“邱燁他……從來沒有患過精神疾病。他原來是個記者,是個很有學識,很有正義感的記者。雖然隻年長我們五六歲,可他已經做了十年的記者。為了追蹤一篇有關政府的深度報道,他潛伏了好幾年,卻也因為那篇報道,被開除還被強製送進了精神病院。唐漪,有的時候,我們就是這樣無可奈何,也無能為力。對於他被關進精神病院的事情我不想評論,可是他是個正常的成熟的有思想的人我卻看得真切。跟他認識的這段時間,我看懂了很多東西,也能從容地麵對很多事情。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沒有人認為他的精神是正常的,也沒有人關心他。可是有我就好,哪怕隻有我一個人讀得懂他,哪怕全世界都不理解他,但我願意守著他。”
“我怎麼會怪罪你不告訴我這些呢。即使我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但我信任希婭你啊,這就足夠了。既然他是個正常又有抱負的人,你更要抓住他,抓住自己的幸福。”
幾天後,唐漪踏上了去巴厘島的遊輪。她決定一個人走,沒告訴塗瀟林,也沒告訴那可布。塗瀟林消失了幾天,唐漪沒去打聽他的下落。她隻是暗自琢磨,說不定和以前一樣,又招呼不打地去了哪裏,然後再一聲不響地出現在眼前。
臨走前,淩夏給了唐漪一封信,在船上,她才打開信封。
唐漪姐,最終,我還是想叫你一聲姐。
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談起瀟林哥。我並不是向你卑躬屈膝,隻是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無論今後你怎樣看我。否則你、我、瀟林哥,始終都無法對彼此釋然。
從你第一次從瑞士回來,我就已經知道,瀟林哥注定是不屬於我的。隻是有時自己在麵對他時太HIGH了,才會有他也許喜歡我的錯覺。我也知道當第二天來臨,一切的感覺都會消失不見。於是我們不停地彼此灌酒,每天每天,我哥也不知道我和瀟林哥出去喝酒,否則他一定會甩我兩個耳光。瀟林哥喝醉了的時候就會不停地念叨“唐漪”這個名字。它就像能降伏我的魔咒,隻要這個詞一出現,我便失去了所有的動力和興致。
是在你去瑞士後我才和瀟林哥接觸的,確切地說,就是你離開的第二天。那天他來我家,和我哥提到你,我當時對“唐漪”這個人充滿了好奇。因為瀟林哥提到你時,眼睛放著光芒,又有時滲著近乎絕望的哀傷。
那個夏天你從瑞士回來,是我第二次見你。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再沒辦法從瀟林哥的身邊擠開你,因為你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的眼神從沒離開過你。
我不了解你們當初是如何認識又發生過怎樣的故事。可是我知道我代替不了你,也沒有人能取代你,因為你們對彼此最敏感也最在意。我在他眼前招搖過市他視而不見,你在人群中一走一過,他卻總能第一個認出你。他從未大聲叫過你,因為他時時都默默地關注你。
2008年的那個夏天,瀟林哥拜托我幫他給你挑選生日禮物。他說他去瑞士之前曾送過你一隻手表,送你東西是他臨走前突然想到的,單純隻是因為不想讓你忘記他。他不知道幾年才能回來,不知道他回來後你是否還能接受他。他也不知道送什麼好,隻覺得手表可以天天戴在你手上,每天都用得到,也會每天想起他。他說這次一定要送給你一件你會喜歡的東西。他一直問我,你們女孩子喜歡什麼。我說,首飾啊,香水啊,化妝品啊,女孩子都喜歡。我們在商店的各種櫃台前轉了很久,他搖搖頭篤定地說,他的唐漪一定不會喜歡這麼庸俗的禮物,塗瀟林送的東西一定要很特別很用心。我嘲笑他,還全球唯一限量版呢。他卻很正經地對我說,唐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唐漪啊!
那一刻,我真的又嫉妒又羨慕。
你已經知道了,我媽一直希望我和瀟林哥在一起,她不了解其中的情況,所以我才一時跟她起了衝突。直到前兩天,我才知道我哥已經把這事告訴了你,害你擔心。我媽生氣歸生氣,可她拿我沒辦法。她要是再逼我,我就嫁我哥,反正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他又一直單身沒女朋友。他那麼好的人,給了別人我還舍不得呢。到時候,連搬家迎親這些俗事都省了。
唐漪姐,最近的瀟林哥太難過了,我才決定寫這封信給你。我陪著他的時候,他總是一言不發,任憑我怎麼問他,他都隻說覺得疼,說不出哪裏疼。他不會說,說出來我也不懂。我冒昧地給你寫了這封信,即使你誤會我,討厭我,我都不在乎。但對於瀟林哥,他真的是用了全部力氣來愛你,用了全部的心思想著你。
你真幸運,從你們相識到現在,他的心裏隻有你。
讀完信的那一刻,唐漪淚流滿麵,不是因為塗瀟林,而是感動於淩夏。她覺得自己隻是最渺小最自私的一粒塵埃,飄浮著,隻關注自己舍身涉險。她很難想象淩夏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是否委屈到了極點,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在她決定寫信的時候,已經選擇了失去一切。
唐漪打電話給潘灝辰,她隻是覺得自己該跟淩夏說些什麼。但她卻從潘灝辰那裏得知淩夏出國了。去了哪裏潘灝辰沒說,隻說她辭掉了電視台的工作,也退了學。
親手交給唐漪她寫了一宿的信後,淩夏就直接去了機場,離開了。
就這樣,淩夏出現過,又消失了,在這段感情和充滿困惑的幾年時光裏。
現在,換做唐漪不敢見淩夏了,她膽怯於自己的渺小和懦弱,懦弱到沒有辦法放棄,懦弱到隻會為自己哭泣,懦弱到都不敢看輕自己。
淩夏卻是個偉大的女孩,從她出現,就一直約束著自己的愛情。假裝愛不愛都沒關係,也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她的委屈。
夜裏,唐漪做了一個夢。中午醒來就暈乎乎的,躺在床上想著昨天的夢,夢裏就像她曾經視死如歸地站在塗瀟林麵前,宣布她的訣別書般的氣勢。這樣的夢,太多了。
想到這裏,唐漪用被子蒙住頭,雙腿捶著床。
“好丟人啊。我要是對著塗瀟林說出這些,一定得跳海自殺。”
唐漪掀被坐起來,船快到終點了,她靠著窗戶向外張望。
船在一個小時後靠了岸,海水藍得像PS過的相片,水天一色近在眼前,空氣潮乎乎的,仿佛身處剛被保濕噴霧噴過,帶著淡淡的鹹鹹的味道。這裏不是繁華鬧市,所以有清閑而慢悠悠的時光可以被唐漪用來消磨。
提著行李下了船,看見一個人,左手拿著三個蛋糕盒子,朝自己的方向傻笑。
唐漪扶了扶墨鏡,他已經走了過來,帶著彎度剛好的微笑。
“兜兜轉轉,你還是會知道我在哪。”
唐漪把行李撂在沙灘上,摘下墨鏡,忍不住笑了。
尾聲
“這裏是塗瀟林,我把它送給你,你可以狠狠地把它吃掉,他就再也不敢忽視你的想法,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塗瀟林雙腳踩在鬆軟的泛著燦燦金光的沙灘上,提起手中的蛋糕,揚著笑容,“接下來的路,塗瀟林想陪唐漪一起走。”
唐漪愣住了:“這句話……你怎麼會知道?”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女人,比我還愛逞強,比我還愛裝堅強。”
唐漪吸吸鼻子,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你沒事跑這來幹嘛?”
“我現在終於發現了飛機的好處了。飛機比輪船快,我就可以先到這裏等你,帶你去接近幸福。”
“你怎麼知道我來這?”
塗瀟林挺了挺身子,指著心的位置:“因為你在我的心裏啊。隻要問一問自己的心,就知道你去了哪裏。”
“那麼精準的導航儀啊?在哪裏買到的?”唐漪調侃時也可以不苟言笑。
“世上僅此一件,唐漪買不到。”
“為什麼我想一個人出來靜一靜,你都不給我機會?”
“因為我放不開你,怎麼放也放不開。”塗瀟林拉起唐漪的手,“可你,怎麼就任性地丟下我一個人,獨自跑來享受大自然了呢?”
“因為……我怕以後,我的生活中……全是你,再也沒有一個人享受生活的機會了。”
“你說一句你離不開我會要你命啊?”塗瀟林恨歹歹地攬過唐漪,柔柔緩緩地吐著氣息,“我一直在思考我們是用什麼來證明彼此相愛的,最終才發現了,原來是互相傷害。為了藏著傷口不讓對方看見,也為了不讓對方受到傷害。我們錯過了五年。現在我必須來到這裏,必須親自製止這種傷害延續。我要聽你親口對我說,我愛塗瀟林,我要跟你在一起。”
“昨天,我做了一個夢,我在夢裏告訴自己是真的是真的,這不是夢。可是一醒來,房間空蕩蕩隻有一個我,你不在。我就知道,都是假的,又是我做夢了。”
“你夢到我了?”
“我夢到……我逼你跟我在一起。我做過無數遍類似的夢,從我認識你開始。”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嗎?”
“你日記裏寫著呢,2005年3月11日。”
塗瀟林搖搖頭。
“你還記得嗎?2005年的情人節,在商場裏你碰到過一個男孩。”
“2005年的情人節?”
唐漪皺了皺眉,思緒被帶回到2005年的隆冬中的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