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7年,天啟七年,湖廣省,寶慶府,隆回巡檢司,八都桃花坪。
資水河,寶慶府的母親河。
桃花坪,位於資水河畔,因其地利平坦,從而形成了一個在資水河兩岸周邊,以趙、周、範、王四姓的各自一百來戶的村子。世代以來,桃花坪的人們靠著這條資水河豐富的漁產和旁邊的近千畝良田,家家戶戶也都是過的安康祥和。
可天有不測風雲,自天啟年以來,這條養育著桃花坪人們的母親河就像村東頭趙四家懷孕的媳婦一樣,變化無常,一時狂風暴雨大河決堤之勢,一時陽光燦爛海水幹枯之態。而時不時到來的蝗災和大雪災,更是雪上加霜,讓本來從安康祥和掉落到養家糊口的桃花坪人們立馬連溫飽都已經守護不住了。
三月,本該是農田春耕的最佳時節,可自年前入冬以來就未下過一滴雨,連續幾個月的幹旱已經讓近三十丈寬的資水河已漸見枯幹。從天啟年開始,大旱、水災、蝗災、雪災讓整個七都內的各家各戶年年基本顆粒無收,高昂的糧價本就就已經讓人夠絕望了,漸漸幹枯的河水更成了最後一根壓在身上的稻草。
瘋狂在河床上搶占以為是最後水源的男人,女人,老人,孩童。哭喊聲,吵鬧聲,打架聲,以及從山西,陝西,河南逃荒而來的拖家帶口的人們也加入了,甚有一些流民趁機闖入旁邊的農屋舍之中,翻箱倒櫃,橫掃砸搶,隻為尋找一點充饑的食物。
整個寶慶府,甚湖廣省全境,都是旱災過後的遍地蒼涼,來自北方的茫然的逃難人群和朝著北方京師尋求生存的南方苦難民眾,都在如行屍走肉一樣迷茫著,默默的行走著,啃一把野草,拔一根樹皮,搶一口汙水,就這樣拖家帶口的各自行著。
饑餓中總會有人倒下,哄搶踩踏混亂中也總有人再也起不來。。。。。。
大災之中人命最不值錢,大亂之中人賤如草粒。
。。。。。。
刺眼的陽光,全身四肢的酸疼,還有大腦的暈眩,讓剛剛微微眯開眼睛的王名又閉上了,除了疼還是疼,全身沒有一處不疼,還有大腦裏麵一片混亂的思緒。。。
渴。。。還是渴。。。口幹舌燥,整個嗓子都在冒火,王名感覺自己真的要死了,身體的本能讓其雙手四處胡亂尋找著水源。
人的潛力無窮的。
翻過身猛的爬到雙手摸的水源邊就一頭栽了下去狂喝著。。。。。。王名總算感覺身體有了點那麼些力氣,能活著真好,有水的感覺真好,就是泥沙多了些。
可轉眼間,眼前的景象就讓剛回過神來的王名三魂七魄就被驚嚇走了一大半。死人。。。居然有死人。。。怎麼會有死人,更驚恐的就在離自己不到五米遠的地方就有一雙睜大著的雙眼死死的瞪著自己,而好死不死的自己剛喝的水就從這具屍體下流過。。。
直到連滾帶爬的坐到河畔邊,看到了河岸邊來回的人,本來就蒼白被驚嚇過度的臉才有了絲血色。心驚膽戰的再回首望向如幹枯的河水,依然有人在拿著鍋碗瓢盆在接著水,而對於旁邊的屍體都視若無睹。
王名的眉頭皺了皺,這麼大的太陽,隻要一個晚上那些屍體就會發臭發爛,隨時都會發生疫災。這麼一想,整個胃都不好了。
作為在共和國紅旗下長大的孩子,能見到死人的隻要一個的地方。王名當然沒有見過死人,從小看到黑漆漆的農村那擺在屋外的棺木都能把王名嚇的好幾天睡不著。看著幹枯河床上那些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屍體,總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迷茫的抬頭朝著河岸兩邊看去,王名就傻眼了。房子呢?大橋呢?河堤呢?公園呢?馬路呢?怎麼就成了一片山地了,生活了三十年的縣城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