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有些昏暗,鄭姒垂著頭,指尖抵在眉心處,整個人幾乎都沒入陰影中。
淡漠的陽光透過窗欞紙朦朦朧朧的照進來,落在美人垂落的青絲上。
藏在素衫袖中的那隻纖細欲折的手,緩緩抬起,勾住窗柵,拉開了半扇。
天光撒入屋內,與此同時,遠處傳來模糊卻喧鬧的人聲。
鄭姒坐在明亮的梳妝台前,聽著那些與自己隔了一層的熱鬧,麵上沒有什麼表情,隻盯著麵前的銅鏡,目光一寸寸描摹過令人驚豔的眉眼,順著秀挺的鼻梁滑下,落在不點而赤的唇上。
她抬起那隻瑩白纖細的大小姐的手,輕輕觸了觸自己覆在額上的白紗。
而後,有些惆悵的勾出一個仿佛含著歎息的笑來。
若是她的貼身侍女袖珞看到這一幕,定會在心中暗自驚異。
大小姐向來嬌縱,往日那雙玉手上破了個小口子,那雙秋水般的眸子都會噙著一汪淚,央著夫人給她買千金難求的玉膚膏,以免她那嫩白的手上留下不完美的瑕疵。
如今她磕的頭破血流,竟然不哭不鬧,反而露出一個笑,恐不是傷了腦子。
不過袖珞如今沒在這裏。向來習慣眾星拱月的大小姐今日沒讓任何人伺候,獨自一人在屋中靜坐了許久。
她從一場大夢中磕醒了,掙脫出混沌,記起自己原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社畜,下班後為了排解壓力日日修仙看,結果在通宵之後,痛苦的起身上班時,眼前一黑,一不小心猝死了。
而後她便穿入了書中,渾渾噩噩活了十幾年,如今才一朝夢醒。
這本書講的是一個喜聞樂見的真假千金的故事,而她穿成了那個奪了女主人生的假千金。
十五年前,她的便宜爹鄭衍還是個九品小官,接到朝廷調令之後,攜懷胎八月的妻子一同赴任京師。
途中腹痛,幸而路過一個村莊,有個村婦剛臨盆,好心的讓穩婆幫了她。
而後陰差陽錯之下,兩個孩子被抱混了,平民之女鄭姒成了鄭家的千金,在鄭衍發跡後跟著他享盡了富貴。
而他們真正的女兒鄭姣,卻被留在那個貧瘠的小村莊,長到了十五歲。
那個村婦燈枯油盡之時,將鄭姣叫到床旁,給了她一個玉佩和一封信,讓她去投奔翡州鄭家。
那玉佩上刻著鄭字,是當年鄭衍留給她的憑證,說蒙受了她莫大的恩情,日後若有難處,盡可以找他開口。
而那封信中,寫了她深藏十幾年的一個秘密。
鄭姣依言去了翡州鄭家,鄭家老夫人認出那玉佩正是如今飛黃騰達的鄭衍的物件——他與家族關係冷淡,已經近十年與本家沒有往來了。
鄭老夫人本正望洋興歎,想不出法子攀附,忽然得知了此事,不禁喜出望外,連夜修書送往了京城,終於將這尊大佛請了回來。
鄭家不明真相的姨娘和姑娘正同鄭姒攀交情的時候,鄭衍和周氏見到了鄭姣,憑借玉佩和她身上的胎記,確定她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這個消息不脛而走,一日便傳遍了鄭家上下,而鄭姒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父母的冷落和旁人的嘲諷變得偏激瘋狂,好好的一個大小姐,淪為了襯托鄭姣嫻靜乖巧的醜角。
“唉。”
鄭姒歎了一口氣,為自己悲慘的未來感到十分的惆悵。
鄭姣是個表麵乖巧實則有心計的,受夠了貧寒生活的她發誓要一步一步往上走,而書中處處針對她的鄭姒便成為了她第一塊踏腳石。
“姐姐……你在嗎?”屋外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呼喚。
片刻之後,屋門便吱呀一聲開了,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素淨的鄭姣踏進門檻,怯生生的的站在那裏,宛如風中搖曳的小白花一般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