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桐推門進屋的時候看到了邵遠光。
他坐在窗邊,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然而暖陽之下,他的模樣未顯得溫暖,反倒是透著股克製和隱忍的感覺。
邵遠光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側身晃了一眼,看到了門口站著的白疏桐。她舉止謹慎,看著忐忑不安,不怎麼像老師,反倒像個學生。
邵遠光的眼神剛剛飄過來,還未定住,便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此外,也沒有過多的表情,不是生疏的客氣,更不至於熟絡到省去了繁文縟節。
他的態度不算友好,白疏桐猶豫著走近了兩步,將自己的申請書遞到了邵遠光的手邊,小聲道:“邵老師,這是我的轉崗申請書。”
聞聲,邵遠光又抬頭看了白疏桐一眼。那隻是不怎麼經意的一瞥,但白疏桐卻從他的眸光中看到了深邃,好像三九臘月天裏的冰窟,不僅深,而且冷。
這個眼神似曾相識。
白疏桐眨眨眼,抿了一下嘴唇,尷尬地把申請書放到了邵遠光右手邊的桌子上,腳下不自主往後退了一步,於是,她的目光便剛好停留在了邵遠光的手上,沒有挪開。
他的手算得上漂亮,手指修長,骨節突出分明,指尖有規律地在書桌上輕輕叩著。他左手舉著電話,時不時“嗯”地應和一聲,但更多時候隻是淡淡聽著,不怎麼說話。
邵遠光垂著眉目,眼神慢慢落在了白疏桐的申請書上,接著他指尖略微一帶,輕巧地將申請書帶到了麵前。
指尖敲打桌麵的聲音戛然而止,白疏桐的心髒隨著那有節奏的細微聲響頓了一下。
邵遠光那邊也緊跟著開口道:“我這邊還有點事,今天先這樣。”他說完,掛斷了電話,轉而拿起了白疏桐的申請書,手腕一抖,紙張跟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從聲音聽來,頁數並不多,似乎沒什麼誠意。
白疏桐眼睛還盯著剛才邵遠光手指敲打的位置,喉頭吞咽了一下,聲音比剛剛大了一些:“院長讓我給您當研究助理,這是我的申請書。”
邵遠光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繼而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聽語氣和說詞,這個助理當得似乎不太情願。
白疏桐咬了咬唇,心裏回想著他剛才投來的目光,鋒利之中略帶了些涼意,似乎對她的請求並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最好。白疏桐低頭想著,最好今天出了這間屋子,以後能老死不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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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除了邵遠光翻動紙張的脆響,便再無其它動靜。
白疏桐站在一旁百無聊賴,頭雖低著,但目光還是漸漸遊移到了麵前男人的身上。他穿了件淡灰色的羊毛衫,手腕處露了一點點淺藍色的襯衣袖口,袖口的扣子扣得嚴絲合縫,手腕上的手表與衣袖完美貼合。單憑是這隻手,似乎就能推斷出邵遠光的嚴謹和沉穩。
他今天的裝束和情人節那晚並無二樣,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
記憶的閘門剛剛開啟了一點,還沒等到傾瀉而出,邵遠光突如其來的聲音便把白疏桐嚇了一跳,她腦子裏的閘門一下子重重落了下來。
他抬頭,伸手扶了一下眼鏡,問她:“碩士畢業?”
白疏桐點了點頭,下意識看向聲音的來源。這一抬眼,兩人四目相接,白疏桐急忙眨眨眼,挪開了目光。
時值早春,屋外陽光正暖,白疏桐卻覺得背脊發涼。他這種冷靜又超脫的眼神像是洞穿了一切,她已不需要再做過多的掙紮,最好直接坦白從寬。
耳邊,邵遠光似乎發出了一聲輕笑,像是在嘲笑她的怯懦,又像是在鄙視她的學位。一笑之後,他便不再說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沉默……
這對白疏桐來說,簡直像是一種刑罰。未來確定發生,卻又不確定何時發生的事情,是最煎熬人心的。白疏桐希望邵遠光能給個痛快,但若是挑明,又能指望眼前這個麵若冰霜的男人給自己留幾分麵子呢?
邵遠光好像看出了白疏桐的不安,放下了申請書,靠到椅子裏,抬頭審視著她。等到她被看得更加手足無措時,他才緩緩開口:“說說吧,你怎麼想的。”
白疏桐沉吟了一下,決定照搬院長的話:“您在心理學上有很高的理論造詣,能做您的助理,我求之不得。”白疏桐說著,小心看了眼邵遠光。
他聽了這話,並不應承,隻是一臉淡漠地看著白疏桐,似乎已對這些浮誇的言語有了免疫力。
白疏桐皺了皺眉,不知道怎麼順當地給出轉折。
她猶豫著還沒開口,邵遠光那邊笑了一下,成全她似的補了一句:“但是呢?”
“但是……”白疏桐聲音低低的,勉強能讓人聽見,“我基礎不太好,腦子也不好使,有時候反應也不快,怕給您拖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