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燥熱難耐。

排隊排了十幾分鍾,前麵還沒有要動的趨勢。一條長龍直直伸到體育館裏麵。

朱韻準備齊全,從包裏掏出傘。

“你們也來打吧。”

“謝謝。”

方舒苗鑽進來。

“任迪?”

“我不用了。”任迪本來站在後麵聽歌,被朱韻打斷後幹脆扣上手機,衝前麵大喊:

“到底發不發了!”

朱韻和方舒苗同時被嚇了一跳。

名校學子們素質普遍良好,大多數時間裏都輕聲細語,規規矩矩。但此時小雞崽們初出茅廬,激動的心情無法抑製,被任迪這麼一嚷,隊伍也跟著躁動起來。

“就是啊!”

“還發不發?中暑了要!”

“曬暈了!”

群雞咆哮。

喊了一會,體育館裏麵終於出來個滿頭大汗的負責人。

“別急!叫到名字進來領!都能記住自己學號吧!”

大家紛紛低頭翻剛拿到手的學生證。

負責人手持一張破爛單,仰脖吼:“先是計算機係!應用技術一班!一號李峋!”

朱韻欣慰,能少曬一會了。

“一班一號!李峋!”

沒人應。

負責人聲嘶力竭:“李峋!李峋在不在!?有沒有這個人?李——”

“到。”

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道走馬燈似的應答。

朱韻一愣,覺得這聲音好幹淨。

這種清澈的,底蘊十足的,又因長時間日曬而鬆散發軟的聲音,在午後的校園裏辨識度非常高。

果然學校好苗子也好。

朱韻欣慰地想著,慢慢回頭,然後被震得五內俱焚。

其他人也被嚇住了。隨著那人走上前來,隊伍從中劈開兩半,猶如摩西分海。

等他消失在體育館盡頭,雞群又炸開了鍋。

“我操,這麼拽?”

“誰啊那是……”

“學校讓這麼染?”

……

“哎,看見沒有?”方舒苗推了推朱韻,“一頭金毛啊。”

看見了。

怎麼可能看不見,晃得像電燈泡一樣。

朱韻的父母都是老師,她從小就跟各種各樣的學生打交道。但就算是再破的學校裏,她也不曾見過頂著這種純度發色的學生。

朱韻環顧四周。

比起高中,大學自由很多,染發學生也不少。但畢竟理工學校偏保守,普遍染棕色栗色,最多漂個悶青。

像這種在陽光下金到發白的頭發,絕無僅有。

叫什麼來著?

李峋。

染這麼金幹嘛,裝太陽啊,全校獨他一份,也不嫌丟人……朱韻有點尷尬地想著。

在朱韻思緒翻飛的時候,李峋領完軍訓服出來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閉嘴看風景,餘光掃視。

他穿著普通的棉質灰色短袖,因為熱,袖子被擼到肩膀上,露出臂膀流暢的線條,有著年輕人獨有的消瘦感。

他步子很大,出來之後沒跟任何同學一路,徑直離開。

與朱韻擦肩而過。

個很高,臉很窄,人很困。這是留給朱韻的第一印象。

“哼。”

一聲輕哼打斷思緒。

朱韻側頭,看見任蛋糕手臂抱在胸前,正眯起眼睛盯著李峋離去的方向,臉色不善。

這是她出場後第一次露出表情——挑左眉毛,撇右嘴角,眼珠子斜靠——暫且先算是冷笑吧,一直持續到李峋身影消失於視野,然後沉吟數秒,淡而清晰地吐出兩字:“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