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搏
這是一個月中的某一天,並沒有什麼特別,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話,那也許就是今天舉行的橄欖球比賽,因為兩個隊伍實力相當,又都是球隊中的佼佼者,所以這場球賽非常引人注目。此時布萊克正坐在電視機前看球賽,身邊放著一杯啤酒,他是一名出色的警察,照理說今天他難得休假,應該好好放鬆一下了,可是他下意識中仍然在工作,當警察已經很長時間了。他時時刻刻都記得自己的警察身份,所以等於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就像現在這樣。
所以布萊克從電視機屏幕上認出了那個人。
布萊克非常熱愛橄欖球,他曾經就夢想當一名橄欖球運動員,但因為種種原因並未實現。以前因為工作忙,他錯過了許多場橄欖球比賽,這次他原本以為自己也會錯過的,沒想到職業橄欖球決賽那天,剛好他休息,他覺得自己真是運氣太好了。但他沒有想到,好事還在後頭呢。
那場比賽非常激烈,吊足了每一位觀眾的胃口,因此布萊克也看得津津有味。比分一直交替上升,現在又打成平局了。比賽暫停時段電視鏡頭推向觀眾席,解說員說:“觀眾看得如癡如醉,興奮不已。”
就在這時,布萊克看到了他。雖然隻有那麼短短幾秒鍾的鏡頭,但布萊克堅信,他不會看錯。
這不僅因為他是一名出色的老警察,更因為他有一項特殊的本領。在最初他被分在交通科時,那些日子裏,每天早晨上班前他都要看看失竊汽車名單——它們的牌子,型號和車牌號,這成了一種習慣。所以那時他雖然是個新手,但他發現的失竊汽車比誰都多。
他的記憶力非常驚人,名字、號碼和麵孔,他幾乎都能過目不忘,這對他的職業生涯非常有幫助。
他現在還能記得第一個跟他約會的姑娘的電話號碼,記得戰爭中他的一係列編號,記得他逮捕的第一個犯人的麵孔。他離開交通科後,經常去局裏的照片室,看那些通緝犯的照片。他每年都會發現幾個通緝犯——在街上、在人群中、在遊藝嚐在電梯中,以及在買熱狗時。他從沒認錯過,所以這次他也很自信。
布萊克的生活很簡單,他一直過著單身生活,從沒結過婚。他那神話般的記憶力,他的吃苦耐勞,他的特立獨行,這一切贏得了他的同事們的尊敬。隨著歲月的流逝,他的職位也逐漸升上去,就他的教育和能力而言,他現在的職務已經算是一個傳奇了。
布萊克迅速站起身來,雖然他已經年過五十,但是身手依然敏捷。他很自然地記住了那個人旁邊的出口,這樣他就知道他是坐在哪一區的。那是FF區,他對比賽場地很熟悉,絕對不會搞錯。如果屆時比賽還沒有結束的話,那麼從出口進去,向左拐,那個人就會坐在那裏。
但是現在比賽快結束了。布萊克邊把槍套掛到肩膀上,邊迅速思考著這一難題。
如果比賽按時結束了,那麼無論如何他都趕不到體育館。隻有出現平局,需要進行加時賽,他才可能趕到那裏。現在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打電話給那個地區的警察,告訴他們有一個通緝犯在體育館,讓他們封鎖體育館,把他搜出來。
他抿緊嘴唇,大腦在飛速運轉著。
布萊克了解那個人,了解他的全部曆史,雖然他隻看過一張用望遠鏡拍的模糊的照片。布萊克一向是單槍匹馬,他的特立獨行注定了他無法很好的與 人合作,因此這次他也要單槍匹馬。如果比賽按時結束,那個人走了……他聳聳肩。他願意冒這個險,把賭注押在 加時賽上。這個人是屬於布萊克的,不應該屬於警察局。再說,既然那個人在城裏,隻要他還沒有離開,他會注意尋找的,他很相信自己的記憶力。
想到這裏,他已經打定了注意 ,快步走出自己兩居室的公寓,連電視機也沒關。他下了樓,鑽進汽車,馬上打開收音機,收聽比賽的實況轉播。他把車退到街道上,向橄欖球體育館駛去。
他拚命超車,盡力在比賽結束前趕到那裏。他對城市的交通線路了如指掌,知道哪條路最近,哪條路車最少。
收音機裏,比賽仍在進行,時間快到了,仍然是平局。觀眾的叫喊聲非常大,布萊克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也在跟著喊。從那幾秒鍾的表情看來他應該是一個狂熱的橄欖球迷,應該不會在如此緊要的關頭提前退場的。
布萊克遇到紅燈,不得不停下車。
他聽到觀眾的吼叫聲和解說員興奮的聲音。平局打破了,有一個球隊領先一分,但那不是布萊克喜歡的球隊,但此刻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的心提了起來,暗暗祈禱另一個球隊能夠扳回一分,將比賽拖入加時賽。
紅燈一變,他馬上飛快地開起來,同時傾聽著觀眾的吼叫。他喜愛的球隊發起進攻,他一直祈禱著,但是,這次進攻失敗了。布萊克罵了聲。比賽隻剩下一分鍾了,他要趕不及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他喜愛的球隊又發起了一次進攻,布萊克緊張得不得了,雙手緊握著方向盤,此時此刻他有些後悔,應該打電話的,而不是自己親自去,如果錯失了如此良好的一次機會,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走神的時候他差點闖了紅燈,如果他這麼做了勢必會被交警攔下,那麼一切便真的來不及了。突然,收音機裏傳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進攻得分了!平局!與此同時,結束的哨聲響了。
布萊克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身體向後一靠,高興地吹了一聲口哨。那個人逃不掉了,是他布萊克的囊中之物了。他雖然隻見過一次那個人的照片,但剛才他在電視上一看到那個人的臉,就斷定那個人是屬於他布萊克的。
他暗暗鬆了一口氣,繼續向體育館駛去。
現在不用著急了,有的是時間。加時賽開始前他就能夠到達。
他開始考慮到達後該怎麼辦,怎麼對付那個人。六個星期以來,整個東海岸都在搜尋他,警察唯一的依據就是那張模糊的照片,即便下發了通緝令,但是也很難辨認,所以難怪他這麼大膽自信,居然跑來看橄欖球決賽。布萊克第一次看到那張模糊的照片時,就斷定照片室沒有那個人的照片。他是那種最難捕獲的罪犯,一向獨來獨往,沒有前科,沒有坐過牢,沒有被拍過照,沒有留下過指紋。他要麼是運氣非常好,要麼是精心籌劃,做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大買賣。
布萊克不得不佩服那次綁架行動。
被綁架的那個人非常有錢,而且不想跟警察合作,不想讓警察或聯邦調查局深入了解他自己做的那些事,因為那些事也在違法的邊緣。如果不是被綁架者的某個朋友向警方報了案,也許現在警方還被蒙在鼓裏。因此綁架活動進行得非常順利,贖金也很快談妥,甚至在贖金支付前,被綁架的人就被釋放了,地點是在一個偏遠的森林。綁架者拿到贖金,溜之大吉。警察唯一得到的,就是被綁架者的朋友在付錢時用望遠鏡照相機拍的一張模糊的照片。
布萊克很欣賞那些幹淨利落的綁架行動,因為它是需要很縝密的策劃才能達到的,雖然作為一個警察他似乎不應該有這種想法,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次是他所接觸的綁架案中最出色的一次。綁架者帶著錢跑了,交錢後六個星期了,連他的影子也找不到,警察束手無策。但是,綁架者一定沒有料到布萊克有那麼出色的記憶力,否則他一定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個城市,他太大意了。
布萊克把車停在體育館停車場,下了車,趕向出口。他亮出證件一揮,便走了進去,一直來到FF區觀眾席邊的過道。走到那裏時,他已經氣喘籲籲,觀眾的狂呼震耳欲聾,加時賽開始了,觀眾們非常激動,全都站了起來。
布萊克隨著幾個小販走出過道。他向左一拐,上了兩級台階,站在那裏,望著賽場,觀眾席上已經沒有空座位了,所以他靠近一排座位站著,盡量混在人群中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為作為一個綁架者不管他多麼大意也會保持最基本的警惕的,他看到場上一個運動員正帶著球奔跑,跑著跑著,他就被絆倒了。
布萊克轉過頭,尋找那個人。布萊克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那個人他還是感到微微一顫,他和自己想象的太 一致了。布萊克掃了那人一眼,眼睛又落到賽場上。隻那麼一眼,就足以使他記住所有的細節。
那個人很年輕,不超過三十歲,身體苗條結實,那張臉很平常,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對罪犯來講,這非常有利。他穿著一件藍大衣,是很普通的那種大衣,裏麵是一件藍西裝。那個人戴著一副皮手套,看球賽看得非常興奮,時不時雙手揮舞著,在運動員做出犯規動作時第一個唉聲歎氣,他看上去自己也曾經打過橄欖球,因為他似乎對規則非常熟悉。
比賽仍在繼續進行,場上觀眾的歡呼聲也越演越烈,但布萊克對它已經沒有興趣了。他希望比賽現在就結束,他從事的是比橄欖球還讓人興奮的比賽。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異常鎮靜,充滿信心,確信自己一定會勝利。他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現在他突然有了,他知道這是為什麼。
就在布萊克焦急的等待中,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了。觀眾又喊又叫,往賽場扔東西。布萊克從眼角中看到,那個人開始向出口走去。
布萊克下了台階,搶在那人前麵走向出口。他隨著第一批觀眾走出去,沒有回頭看,因為他知道沒有別的出口。他迅速上了他的車,然後轉過頭,注視著人群,尋找那個人的身影,他並不想在這裏拘捕他。
看到了,那個人正快步走向停車場,布萊克探過身,發動了汽車。這是最容易出差錯的時候,因為人多車擠。如果在這兒不出問題的話……那個人進了一輛小卡車,向出口車道駛去,就在布萊克的前麵。這真是幸運。沒有別的車插在他們之間。布萊克今天運氣真是好。他非常鎮定和自信。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順利,好像上天也在幫他。
他的一生總是不順。他先是認真學習打橄欖球,高中畢業後,突然不能打了。他進了警察局,又從頭開始幹起、慢慢學習,慢慢向上爬。他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卻沒有爬到頂峰,而他的年齡卻已經很大了,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麵已經到頭了。再過三個月,他就到退休年齡了。他跟著那輛小卡車穿過大街小巷,那個人車開得很穩。他像布萊克一樣,也是獨往獨來的人。 他們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