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雲山奇崛險峻,升霞關虎踞龍盤。登上劍閣極目遠眺,關前小路曲折幽長,如同一條細細的鎖鏈蜿蜒遠去直入雲山深處,鎖鏈的那頭便是遼闊的穆爾喀荒原。
雄關鎖鑰,猛將強軍,這裏自古就是南楚帝國對抗獸潮的第一道防線,也是神州寄望的最堅固屏障。
升霞關鎮守將軍今天有些坐臥不寧,非因探馬回報喀南獸族蠢蠢欲動或有叩關之意,而是被京都傳來的一條消息驚到了。
九皇子宗澤半月前得到皇帝欽準,陛辭當天就輕車簡從快馬出京都,晝夜不歇趕往封地羅兀城,大皇子認為其行跡殊為可疑。
“或雲攜妖女歸隱,或雲問道遮雲山,此二者皆不足為信,別有他圖耳。將軍統重兵威鎮升霞,宜用心王事,內懾肖小外禦凶獸!切切!”
這是大皇子飛鴿傳書中的原話,字字誅心,句句驚魂,對九皇子戒懼之意尤甚以往,恨不置之死地而後快。
可九皇子不是已經被排除爭奪太子之位的可能了麼?
數月前京都就風傳他在黑山圍獵時墜馬昏迷,醒來後性情大變,言行舉止屢屢讓人瞠目結舌。
不但偷偷劫走囚禁在豹園的女妖,還藏匿於京都別苑,大開無遮,日夜宣淫,此事早已被坊間說書人繪聲繪色傳遍京都內外,淪為天家笑柄。
陛下聞聽龍顏大怒,當即頒下聖旨褫奪其競爭太子大位的資格,叱曰:“性情乖悖不足以奉宗廟”。
可見癡迷女妖一說並非空穴來風。
九皇子從奪嫡的熱門跌落雲端,還被禁足王府三月,以為懲戒。
掐指算來,二十天前,應是他禁足期滿。沒想到甫一解禁就立刻上書陛下,請求將遮雲山下的羅兀城作為其封地。
乍看是奪嫡失敗後心灰意冷,無意朝堂,遂自放於江湖。
而他癡迷的女妖一年前恰是由升霞關於遮雲山擒獲並獻俘闕下,當時還引得京都萬人空巷,以為奇觀。
若因此請封羅兀,倒與他乖悖性情頗為貼合。
奇就奇在,陛下竟然一一照準。
不說九皇子請封羅兀的緣由何其荒唐,有損天家顏麵不說,單單羅兀城與升霞關近在咫尺就足以令人浮想聯翩。
升霞關是西軍屯兵重地,對抗獸潮最前線,陛下究竟在想什麼?
怔怔的看著帛書在燭火中化為灰燼,鎮守將軍想得腦仁疼,大皇子子語焉不詳,他又究竟在暗示什麼?
。。。。。。
九皇子宗澤同樣腦仁疼的厲害。
他隻是對著地圖在遮雲山下隨手畫了一個圈,並以無比悲戚的言辭指著圈裏的羅兀城,向皇帝陛下懇求將這裏作為自己的封地。
皇帝一臉嚴肅的盯著他看了很久,最後終於不顧大臣反對,滿足了小兒子的奇葩願望。
宗澤站在低矮破敗的羅兀城頭時,才終於弄明白他便宜老爹的眼神為什麼那麼意味深長。
經驗主義害死人啊!
地圖上好大的一座城,為什麼實際就這麼一丁點?
為什麼沒人告訴自己這可能是山水畫而不是地圖?
夕陽的餘暉均勻灑在斑駁的城頭,幾道筆直的煙柱騰空而起。
牧童手握竹笛愜意的騎在老牛背上,歸家的笛聲在山野間躍動。
宗澤瘦削的背影如同牆頭幹枯的野草,透著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撫摸著城垛上沁滿歲月滄桑的抓痕,他很想知道十年前這麼一座殘破的城,是如何抵禦群獸攻擊的。
即便是潰散的小隊狂獸破壞力也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
“殿下,這是您讓下官整理的丁口田畝戶冊。”羅兀城知事霍達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子,四年前由麟府調任此地。
方才從城內一路小跑奔上城頭,此刻額頭冒汗,雙腿發軟,潮紅的臉上卻漾滿了激動的神色。
“殿下,羅兀城共有百姓五百三十二戶,丁口一千三百人,巡檢兵丁十七人,田土五千畝,馬牛牲畜二百一十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