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林一航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他有些眩暈，就仰頭朝遠處觀望。
這水星駕校地處山區，北側那座就是妍媸山了。山體有些裸露，種滿了墨綠色的鬆樹，單一的顏色望去灰蒙蒙一片。林一航的視線在山頂處停住了，那裏聳立著一個四角亭子。林一航扭頭對卓美說，“你去陸響那裏打聽一下，問問那個亭子是做什麼用的。”
不一會兒，卓美就跟鴕鳥一起走了回來。
“陸響說，這個亭子已經建了幾十年了，其實我們這裏看不到亭子的後麵，那裏還有一座寺廟。”卓美說。
“寺廟？”林一航一個激靈，又看著手中的那張照片，疑聲道，“陸校長死時的動作像是在跪拜，而他跪拜的方向，正是朝著妍媸山上的那座寺廟。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
“對啊！或許真的有關係！”鴕鳥也興奮起來。
看看天色還早，三個人回到辦公室跟陸響告別，立刻驅車來到了北麵的妍媸山下。問了路過的老農，哪裏有上山的路。老農一臉詫異，“你們到那上麵去做什麼？”林一航馬上說，“學校要交攝影作品，我們想上去拍點東西。”老農就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地方，然後說，“順著這裏往上走，就可以了，要注意安全才好。”
三人紛紛道謝，沿著腳下的小路，開始上山。
等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鍾左右。幾人來到那個亭子下，發現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你們快看！”卓美手指向一個地方，林一航和鴕鳥匆匆看過去，隻見一個古色古香的寺廟出現在身後。令人吃驚的是，寺廟緊閉的兩扇門居然是石頭做的，此外寺廟的一磚一瓦都渾然透出古樸的韻味。
林一航走在前麵，推門走了進去。光線打進來，照在居於廟堂正中的佛像身上，佛像下麵擺著供品，案桌上蒙了一層灰塵。鴕鳥首先發現左側還有一間屋子，布簾下垂，看不清裏麵有什麼，就走過去掀開了簾子。
一個和尚背對著他們在打坐。穿著青灰色的僧衣，背彎得很厲害。
“師傅，冒昧打擾，還請見諒。”鴕鳥虔誠說道，忽然他捂住嘴，衝出廟堂後開始劇烈嘔吐。
老和尚像是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時，站在鴕鳥身後的林一航嗅了嗅房間裏竄出來的氣味，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撥開垂簾走進了屋內，站在那和尚身後很近的地方，足有幾秒鍾時間動都沒動，而後林一航緩步繞到了和尚正麵，剛要開口說話，卻發現那和尚胸襟上全是風幹的血跡。一根鋼筋直直從他胸腹部位穿透，插進了地麵。
鋼筋的另一端從和尚的嘴巴裏露出，林一航強忍著撲鼻的屍臭，伸出手放進了和尚張大的嘴中，然後又抽出來，退出房間對卓美說，“報警吧。”
【5】
配合警方做完筆錄後，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三個人開車往市區趕。
“那個老和尚看樣子至少也有60歲了吧？”鴕鳥邊開車邊說，“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人，死得這麼慘。”
“殺死陸校長和老和尚的很可能是同一個人.”林一航說到“人”這個字時，頓了頓又說，“當然，也可能不是人。”
卓美問林一航，“你在老和尚嘴裏掏出的什麼東西？”
這麼一問，鴕鳥回過頭來一臉的嫌惡，“不會吧一航，你碰了那老和尚的屍體啊？都高度腐爛了好不好？”
“鋼筋是從老和尚的口腔裏塞進去的，上麵同樣沾了一些毛發。”林一航又對鴕鳥說，“你表姐不是市研究院的嗎？請她幫忙給化驗一下行不行？”
“她好像在忙著戀愛，我都好久沒見她了。”鴕鳥說，“你把東西給我吧，我明天就拿到她那裏去。”
幾天後，林一航正在上課，手機來了條短信，是鴕鳥發來的，要他下課後一起去找卓美。林一航回頭，鴕鳥正往這邊看，於是衝他做了個OK的手勢。
林一航站在卓美班級門口，那些理科班女生全部伸長了脖子往外看，鴕鳥一臉賤笑，“她們看上去好饑渴哦！”
卓美出來了，鴕鳥立馬變得一本正經地，“化驗結果出來了，我表姐說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要我們一會兒去研究院跟她見個麵。”
林一航和卓美都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以為裏麵的都是戴眼鏡的研究狂。等見到鴕鳥的表姐時，林一航禁不住對鴕鳥說，“都是有血緣關係的，你表姐長成那樣，你怎麼長成這樣？”
鴕鳥的表姐叫金欣，人長得十分漂亮。一見麵她就開門見山地問，“這些毛發是哪裏來的？”林一航就把大致經過說了一下，然後問她，“有什麼不對嗎？”
“不，”金欣似乎在竭力遏製自己的驚訝，把毛發樣本放在桌子上，“你們知道嗎？人類基因跟黑猩猩的基因相比，在數目、結構、功能、細胞種類等方麵相差就更少了，僅為2%。這是迄今發現的與人類基因最為相近的動物。”
看著幾個人的表情有點迷糊，金欣就近一步說，“可是在這些毛發中，我們發現，其中的基因跟我們人類的基因相差隻有0.47％，這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們發現了比黑猩猩基因更接近人類的物種基因。”
“另一種可能呢？”鴕鳥問表姐。
“另一種就是，這些毛發，來自基因變異後的人類。”金欣的表情很嚴肅，絲毫不像是開玩笑。
第二種猜測遠比第一種更要令人吃驚，變異後的人類？林一航深深吸了口氣，看見金欣又拿出一個透明塑料袋，說道，“還有更讓我不解的，這個包裏的毛發基因表麵看上去跟之前的一模一樣，但實際上它跟人類的基因差距竟然是0.63％！”
林一航注意到，金欣隨後取出的這個包裏的毛發，是在妍媸山頂寺廟裏的和尚屍體上發現的。
難道，那個力大無窮體力非凡的“人”體內的基因是在不斷變化的？
出了研究院，三個人鑽進鴕鳥開來的車裏。
“我在想，陸校長和那個老和尚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係？”卓美分析道，“我認為弄清楚這個很有必要。”
就在這時，林一行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電話。
“你們快來吧，水星駕校的新校長陸響死了！”一個蒼老略微有些遲鈍的聲音傳來。
“啊……您是？”林一航趕忙問。
“我就是那個看大門的！”
【6】
林一航他們還是晚到了一步，陸響的屍體已經被運回了警局。昨晚剛下過一場大雨，水星駕校的路十分難走，幾個人的心情都很壓抑。
他們在門崗上又找到了看門的老頭兒。
“你們來晚了，太可怕了，”老頭說話時還心有餘悸，“陸響那孩子死得好慘啊！”
鴕鳥又遞上一支煙，老頭使勁抽了兩口，這才又繼續說下去，“剛才有個駕校的學員結業了，就去校長辦公室找陸響，誰知卻看到陸響跪在地上，麵朝東麵的牆，一動不動，再過去一看，就看到一根鋼筋從他的肚子裏穿透，深深紮入了屋內的地板中，鮮血淌了一地，一直流到了門邊……”
卓美驚恐地聽看門老頭兒把話說完，神情變得十分難過，也許在歎息這麼帥的男人不該早早意外死去吧。
這時候嘩啦一聲，鴕鳥踩翻了一個盒子，從裏麵滾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圓珠筆、訂書釘，也有汽車零件。“這些是幹什麼的？”卓美問。
“嘿，說起來不怕你們笑話，我一個看大門的每月就那點死工資，所以就經常撿一些駕校裏人家不要的東西回來，等攢多了就賣到廢品收購站。”
林一航被滾落在地上的一個鐵盒吸引了，彎腰撿起來，見上麵寫著的都是日文。
“躲開躲開，這個我在行。”鴕鳥靠過來，把盒子拿到手中打量著。林一航突然想起來，這廝前段時間拿到了日語二級證。鴕鳥皺著眉看了會兒鐵盒外包裝，說，“這是曬黑油。”
“什麼東西？”老頭窘迫地笑著，自己撿來的東西都不知道幹什麼用的。
“很多人嫌自己的皮膚太白，就會買這種油塗抹在身上，想要把皮膚曬黑，讓自己看上去更健康些。”鴕鳥解釋。
“這東西哪來的？”林一航隨口問道。
老頭兒頓了頓，說，“是在陸響辦公室外的垃圾箱裏撿到的。”
這話好像提醒了卓美，“怪不得咱們那天見到陸響的時候，他正站在練車場的太陽底下，原來不是為了鍛煉身體而是想把皮膚曬黑。不過，你們不覺得陸響的皮膚白得有點……呃，有點嚇人嗎？”
【7】
現在這個時間再趕回學校已經遲到了，三個人決定開車在妍媸山周圍逛逛。
林一航打開車窗，冷風灌進來，他的頭腦感覺清醒許多。天空依舊陰沉著，看樣子又要下一場雨了。
陸校長、老和尚以及今天剛剛被殺死的陸響，三個人的死亡方式如此相似，卓美隨手在紙上胡亂畫著。三個人的死亡方式，同樣穿透身體的鋼筋，麵朝的方向，以及跪拜的姿勢。手中的筆突然靜止了，卓美將畫中三人從口中插入的鋼筋沿著各自的方向向上延長，最後在一個點上相遇了。
林一航一直注意著她手中的畫，歪頭看著。
卓美把畫推到林一航身邊，說，“你不覺得這幅畫很熟悉嗎？”
“什麼意思？”林一航不解。
“我記得高中時學校組織我們去妍媸山博物館參觀，裏麵就有幅古畫跟這個差不多的內容。說的是古代一個王爺死後，將他生前最愛的三個女人安葬在北側、南側以及西側。”卓美說道。
鴕鳥這時候也說，“我記得這幅畫，當時就覺得十分特別，後來妍媸山的講解員說，從物理學角度來講，這種潛在的三角形結構具有牢固穩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