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盜夢世界(3 / 3)

【7】

這時身後響起了陣陣的動物低吟,張琉婷轉過身去,看到剛才還在吃草的貓狗以及其他同伴這時已經陸續走了過來,紛紛興奮地叫著,猶如一個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自己的媽媽一樣高興。它們低頭嗅著,然後各自安靜地在一朵朵花朵前停了下來,乖巧地將自己的身體輕輕躺到花朵之中,最後頭枕靠著花瓣,眼睛慢慢閉了起來。

她看著此景,突然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溫馨力量,超脫於任何傷痛與痛苦,從四方漫溢而起,反襯著她的卑微與渺小,於是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隨即,四方響起了沙沙的輕微聲,滿地的花朵的花瓣開始慢慢收合了起來,將所有的小貓小狗們包裹了起來。隨後花朵的形態如時間倒退一般,變得如含苞未放狀,青色的果皮再慢慢拉長,又把白色的苞葉包住,緊接著整個綠色的果實開始慢慢變小,最後就宛如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往肥大的藤蔓裏一吸,張琉婷隻覺得眼前一晃,再定眼看,眼前一個個碩大的果實便瞬間消失不見了。

她驚愕地往山坡四處看去,隻見到處的老藤青葉,沒有一個果實,更沒有一朵鮮豔的紅花,剛才那群熱熱鬧鬧的小動物,都已經不見了。

四處一下子變得出奇地安靜。

犬苗閉起眼睛,嘴裏念著:“一切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從泥土中來,便從泥土裏回去,安息吧!朋友們!”

張琉婷看著他的神情,半天不敢驚動,最後終於見他睜開眼,對她說:“走吧,你自己的路還沒走完。”她愣了會兒,問道:“我自己的路?你要帶我到哪裏去?”

犬苗身體背對著張琉婷,突然說:“其實,這一切並不是你的夢,你其實已經死了,你這是靈魂走在去黃泉的路上,剛才是為了讓你跟我走,我才騙你說這隻是在做夢,現在,我要帶你到奈何橋去。”

她瞬間驚愕得腦裏空白,半天才說出話來:“你胡說!我怎麼會死了?怎麼死的?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犬苗立即轉過身來,衝著張琉婷大聲嚷道:“你在餐廳裏吃了生病的肉,高燒不止,送醫院不治而死的!”

張琉婷臉色刷地慘白,身體跪倒在地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可是,爸爸,媽媽,他們也跟我一起吃了肉,他們呢?”

犬苗不禁停頓了一下,隨後好像很怨恨地說:“他們命大,被醫生救了回去。”

她聽完不由雙手掩麵,哭泣不止:“爸爸,媽媽……”

犬苗走了過來,口吻冰冷:“起來吧!既然事情已經無法回去,就安然地走完這最後一段路程吧,人的靈魂必須喝完孟婆湯,再走過奈何橋,它們離這裏不遠了。”說著,他把手伸向張琉婷。

張琉婷在地上哭泣了許久,最後才終於慢慢站了起來,眼睛掛著淚水回頭看著自己走過的路,心裏有陣陣的不甘,又叫了幾聲爸爸媽媽。

犬苗過來拉她的手,牽著她正要往前走去,然而這時,湖麵的上方天空突然出現了變化。天空突然變得一片霞紅,彤雲凝聚,宛若時空突然出現裂縫般傳來一聲話語:“張琉婷,危險,不要跟他走!”

【8】

犬苗麵向天空,臉色瞬間變色,拉著張琉婷就快速往前跑去。張琉婷麵對這突然變化,心中驚疑不定,正想掙脫,天空中卻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張琉婷一愣,便見一個人影已快速來到她和犬苗的麵前。

犬苗看著來人,臉色憤怒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

來人向犬苗大喝一聲:“放開她,你這個無恥的盜夢者,我不會讓她跟你走的。”

張琉婷看清來人,不由頓時睜大了眼睛。隻見眼前站著一個女生,容貌身形居然跟她一模一樣,簡直就是另一個自己。張琉婷不由驚問:“你是誰?”

女生看向張琉婷,解釋說:“我是你意識裏自我反抗機製所生成的另一個你,當人進入夢裏的時候,潛意識便會自動產生自我反抗本能,來區分夢境與現實的存在。其實你依然在自己的夢裏,也沒有死去,他是騙你的。他是盜夢者,他給你製造了這三層虛假夢境,為的就是在你腦海裏植入思想,讓你醒來後做出違背自我本意的選擇,而我的出現,就是你意識裏對他的本能抗拒。”

張琉婷有些驚怔,回頭看犬苗,問道:“她說的都是真的,我已經答應讓你給我植入思想,你為什麼要騙我說我已經死了?”

犬苗見事情敗露,嘿嘿冷笑了幾聲,臉上慢慢變得猙獰起來,他突然從身上掏出了一把手槍,對準了張琉婷說:“我隻是想在你的夢境裏製造一個劇本,讓一切在你醒來後更加刻骨銘心而已,不過現在你的自我反抗機製出來了,說明你其實在理性裏還是抗拒被我植入思想,沉迷於自己的欲望,不願悔改這一切。”

“不是的,我願意悔改……”但她看著犬苗的樣子,不由害怕地倒退了兩步。但犬苗突然身形一個拔起,竟離開張琉婷向女生攻去。他身形極為快速敏捷,隻見人影一閃,女生便已被他生生擒住。犬苗將槍口抵在女生的腦袋上,扳機一扣,槍聲響起,女生身體立即倒在了地上。

她瞬間腦子空白,看著地上的另一個自己翻著白眼,腦門上的洞口不斷淌著鮮血,不由頓時大聲驚叫起來。

犬苗卻著急地看著四方,正要過來拉張琉婷,突然子彈就從四麵八方穿射了過來。張琉婷抬頭看去,隻見四周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出現了另外十幾個自己,每個人都跟她一模一樣,毫無瑕疵。

這些自己從四周圍攏了上來,每人手裏都拿著手槍,紛紛向犬苗攻擊,無論犬苗擊斃了她們多少個,她們卻像殺不盡一般越來越多。其中一個向張琉婷說:“你現在大腦隻要努力想象這是一個夢境,而犬苗是我們的敵人,你本能裏的反抗意識就會越強烈,而我們也會越來越多。”

張琉婷看著一個個倒在犬苗槍口下的自己,此時不由心裏一怒,幾乎同時,周圍果然又出現了許多個自己。

所有的自己漸漸將犬苗圍在中間,幾乎同時都把手槍舉了起來,對準了犬苗。犬苗看著大勢已去,不由轉過臉來向張琉婷嘲諷地笑了一笑,說:“我說過,這裏雖然還是你的夢境,但許多場景依然來自你記憶深處已經被遺忘的地方,你會慢慢發現的。”說完,犬苗突然拿起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胸口,開了一槍。

【9】

四周一下安靜了下來。張琉婷麵對這突然而來的變化,一時之間愣在原地許久。最後他看著還躺在地上痛苦抽搐著的犬苗,心下不忍。她抓起犬苗的一隻手,內疚地說:“我不知道我的自我反抗機製會出來阻擋這一切,對不起,但我發誓我會努力記住這個夢境的,醒來後一定實現我的承諾,為了你,和那些被我傷害過的小生靈!”

犬苗咳嗽了幾聲,眼睛有些濕潤起來,他突然說:“張琉婷,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和你的父母,我曾經也有一個溫暖的家,那時的你是多麼的善良,我是多麼的愛你,但最後你的父母卻殘忍地把我送上了廚師的砧板,而你,到現在,還認不出我是誰?”

張琉婷聽著犬苗的話,不由有些驚愕,驚問道:“你是……”

然而犬苗卻隻是說:“張琉婷,請不要因為你的慢慢長大,就忘記你曾經童真時的善良!接下來發生的這一切,都是你小時候的記憶,因為你不敢麵對,在長大過程中被你自我封鎖起來了,記住,一定要記住這一切。”

說完,犬苗的體形竟然慢慢縮小起來,最後在張琉婷的麵前,離奇地變成了一隻毛發光滑的花貓。

張琉婷看著花貓脖子上一圈白色的皮毛,身體猶如被電擊了一下,立即就想起來了,眼睛不由再次一陣酸澀,哽咽著說:“小花,你是小花……”

這時,一個張琉婷的另一個自己走了過來,說:“不要相信他的話,這一切都是假的,犬苗在你的夢境裏並不會死去,他現在依然在給你繼續建造這個夢,為你植入思想。”

“不,不……”張琉婷突然嚷了起來,“我相信他的話,我小時候確實養過一隻貓,它就是小花。”說著,張琉婷伸出手,就要去抱小花。

然而小花從地上站了起來,“喵喵”叫了兩聲,向張琉婷望了兩眼,便頭也不回地向山坡上跑去,無論張琉婷怎麼呼喚,也不回頭。

張琉婷看著小花的身影最終消失在山坡上,不由傷心地身體跪坐到地上,雙手掩麵,大聲哭泣起來。小花曾經是張琉婷小時候養的一隻貓,那時小花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有一天張琉婷放學回來,小花卻不見了。爸爸說,小花的脖子上有一圈白毛,俗稱“白吊喪”,會給主人家帶來喪氣,於是賣到野味店去了。

她整整傷心了一個月。可是後來,隨著慢慢長大,一些性本善美好的東西也漸漸淡忘了,到了後來,她居然狠心到吃起了小花的同伴來。

張琉婷停住了抽泣,心裏想:長大和遺忘,可真是可怕的東西啊!

【10】

她發現自己走在一道橋身岌岌可危的獨木橋上,底下是萬丈深淵。盡管她小心翼翼,但腳下還是突然一個踩空,人向黑暗的山穀跌去。

她慘叫一聲,驚懼地看著自己越墜越深,然而山穀下風雲突變,張琉婷發現自己正在跌向一個美麗的山坡,山坡前湖水澄藍,碧草連天,長長的草繁密整齊地構成幾個大字。張琉婷眼睛越睜越大,終於看清了山坡上的字體,寫著:“請不要再吃我們了!”

而字體的右下角蹲著一隻花貓,猶如一個孤獨的簽名。

張琉婷在墜落的過程中驚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大廳的沙發上,午後的陽光溫暖,窗台上伏著一隻陌生的花貓,向她“喵”地叫了一聲,逃開了。張琉婷思緒迷離地愣了一會,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向剛走出房間的爸爸說了一句:“爸爸,以後不要再帶我去吃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