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泥濘的積雪道路上,到處是巨人觸手般虯起的樹根,野蠻生長的植物根莖粗暴地掀開了瀝青路,堂而皇之的占據一片新生空間。
道旁亦是無數粗大的樹幹,蜿蜒的樹枝像長蟲一般扭曲盤旋,彼此糾纏,在天空之久一片白雪覆蓋的綠色蛛網。
遠處人為焚燒的林火騰起濃重的硝煙,透過風雪已然遮蔽了半邊天空。
不時飛過幾隻不知名的巨大怪鳥,在空中盤旋著,淒厲的叫聲像是在嘲諷曾經的高等動物淪落喪家犬。
人們艱難地行走著,臉上表情麻木,不時有人跌倒,哭喊聲從未停止過。
延綿的隊伍排成長龍,兩旁每隔一段距離都有全副武裝的戰士保護,他們中的一些還配備了刀劍這般冷兵器,身上穿著不倫不類的鎧甲,身材普遍高大。
這些人顯然是已經進入世界樹的進化者,抑或稱作輪回武士。
世界樹紀元十三年,陸續有人開始在輪回世界中得到機遇。
隊伍後方,蘇燦背著與體型不符的雙肩包,拖著磨穿腳指頭的運動鞋,在水窪和淤泥中艱難的走著,時不時的被絆倒在泥水中,嗆的滿口腥臭。
前些日子靈動儀發出警告,有鬼級危險正在逼近,整個九鳳城數萬居民被迫撤退,前往安全級數更高的鯤城。
作為未成年孤兒,他是從附近九鳳城轉往鯤鵬市的第一批遷徙者。
忽然身側一聲嘶吼,茂密的樹幹後衝出幾隻散發猩紅雙目巨大惡狼,口水橫流咆哮著衝向隊伍。
隊伍裏驚聲尖叫四起,人們驚恐躲避。
“砰砰~”
伴隨著幾聲密集的槍聲,領頭的惡狼不畏子彈繼續衝鋒。
一名高大戰士從腰間抽出一把古怪的長柄戰刀,縱身高高躍起直落進狼群之中,土黃色的踐踏地動波四散,群狼被眩暈在原地。他單手下劈,竟斬出波紋般的刀氣,變異惡狼猙獰的狼頭被毫無阻隔的一刀而下,血水染紅了雪地。
長刀連斬,數頭惡狼接連授首。
“加強警戒,繼續趕路!”
戰士長刀歸鞘,高聲斷喝。
騷亂的隊伍再次安靜下來,隻留下幾具倒在血泊中無法動彈的人類屍體。
不少人羨慕又敬畏的看向戰士,或許隻有這樣強大的人類,才能在這危險世界裏自保吧。
……
……
有人說,靈疫不是疫,是機遇。
抗得過的人得到進化機會,抗不過的人回歸自然。
蘇燦以前也這麼認為,並且一直致力於尋找吸收靈氣、提煉靈力進化的機會,且始終對此滿懷信心,“穿越這種事都讓我趕上了,那咱可不就是那天地所鍾的豬腳嘛。”
直到一直照顧他的酒槽鼻老爺子在一次,為了救他被喪屍活活咬死,鮮血噴了他一臉才終於煥然醒悟。
“這狗日的操蛋人生……”
沒人知道末日靈疫災變的具體由來。
據老爺子講,靈疫到來的那一天,敞午陽光正好。
忽然天空一聲巨響,南極洲的上空破開了一個大洞。
無邊的靈氣風暴從大洞中傾瀉而出,瘋狂席卷而下。隨著一個晝夜過去,全球每一個角落都無一幸免。
植物瘋一樣生長,冷血動物逆襲成了地球霸主。樹下的老狗不停犬吠聲中,池塘裏的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鋸齒般的牙齒,青蛙體型膨脹到池塘都裝不下它,地底的蚯蚓衝破了地表。
溫血動物也未能幸免,老人和孩子率先遭了殃,其次是身體素質差的虛之男女。
成片成片的人群倒在大街上,掙紮著、抽搐著。
如果這些人就這麼死了倒也幹淨,可當第一塊骨頭從脊椎刺破皮膚、當尾椎上長出骨刺般的尾巴,那空洞的眼神、虛張的大口,無聲的朝天怒吼,都預示著世道變了。
生物都變得很恐怖,而很多人也變成了行屍走肉,沒有理智,到處吞噬活物。
蘇燦是幸運的,他是靈疫當中為數不多存活下來的嬰兒。
……也不算幸運。
前身終究是沒能熬過去的,他隻是一個和平年代醉生夢死的富二代,玩膩了老花樣跑進娛樂圈找新鮮莫名就穿越的鳩占鵲巢者。
還輕視異界、自視甚高、異想天開……
腳步越來越重,視野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蘇燦已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小腿猛的抽搐,他一腳踩空軟倒在雪泥裏。
抽筋走不動了,胸口急劇起伏。
他無力的躺著,望著陰沉的天空。
蒼天之外,那片巨大的星空樹影肉眼可見,仿佛一張饕餮巨口正在不斷吞噬著厚重的星雲,不斷下沉,下沉……
“喂,小家夥,醒醒。這裏可不興睡啊……”
蘇燦隱約感覺到有人在拍他的臉,接著又粗暴地拽著他的衣領拉起來,他感覺自己全無重量一般,輕飄飄被拉了起來。
“別他媽碰我!”
蘇燦迷迷糊糊地胡亂揮著小短手。
“醒了!”
那人使勁地拍著蘇燦的臉,“再堅持堅持,前麵就到了。”
蘇燦被這人煩透了,憤怒地睜開眼,正準備破口大罵,不過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把罵人的話咽了回去。
一個身高兩米有餘,身寬沒有兩米怕也有一米五的家夥,正在他的臉上方咧嘴衝他傻笑,恐怖的是他肩膀後頭還長著兩顆腦袋。
蘇燦悚然一驚,差點就要拔刀子。
定睛一看,才看清是他肩上扛著兩個小童。
四張小臉髒兮兮的,三雙眼睛定定的看著他。
“嚇我一跳~”
蘇燦嘀咕著站起,腳踝一疼,差點沒站穩。
“腳崴了……”甕聲甕氣的聲音在耳邊炸響,“你的家人呢?”
“管好你自己吧。”蘇燦戒備看他一眼。
“嘿~不識好人心。來吧小家夥爬上來,我肩膀寬敞,載你一段路。”
壯漢蹲下身。
蘇燦瞧著他背上僅有的空間,兩個小童一左一右,臉蛋髒兮兮分不清男女。被他一條胳膊托住屁股蛋,另一隻手掌伸向他。
蘇燦退後一步道:“不了,我自己能走。”
說著一拐一拐走到路邊,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匕砍下一根堅硬的樹枝。
這年頭,樹木都進化了,普通的樺樹也長滿了荊棘,硬度堪比鐵木了。
費勁削光了樹枝當拐杖,抽過筋的小腿還有些酸痛,走了幾步後才漸漸適應過來。
壯漢見他真能自己走才放下心來,卻也刻意放慢速度,走在前方不遠處,時不時回頭張望一眼。
蘇燦揮手讓他們快走,這點路而已。
笑話,他蘇燦什麼時候低頭認輸過。
上輩子衣食無憂,雖說沒吃過苦,但人生閱曆卻豐富至極。這一世穿越到一個剛滿月的嬰兒身上,曆經十三載,他嚐盡了人生百態、世間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