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殿中,獨留她一人靜靜的趴伏在皇位上,染著蔻丹的指甲在龍椅上點了幾下,又輕輕地撫摸著它,像是撫摸著自己最珍貴的物什。

殿內燭光輕搖,噙不住的燭淚從頂端滾落,惹得燈芯‘劈啵’一聲炸開,在這大殿內沒來由顯得孤寂。

“殿下,皇後娘娘方才派人請您到壽康宮用膳。”隱在暗處的宮女推開設於側處的小門,輕聲回稟道。

許久才聽她的聲音傳來,似是遠山的鳳鳴碎玉。

“去將那枚從靜安寺請來的舍利取來,孤給母後送去。”

“是。”宮女應聲退下,另一名上前小步踏上台階將她從龍椅上扶起。“殿下,可要請大皇子一同過去?”

她將一隻手輕輕搭在小宮女的腕上,伸出另一隻手為自己正了正冠。轉身時愛憐的用手絹拭了拭龍首上不存在的灰塵,嫋嫋前行。

“不必了。”

若是母後真心作宴,必不會讓她和大哥同席。若不是,她便更無所謂了。

跨過殿門前行幾步,她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一眼,懸在殿門上方的一塊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燙金大字——紫瑞殿。

這是皇帝接受萬臣朝拜的地方,是她的曾祖父親筆題字,其中暗藏的恢弘誌氣正是當年曾祖父持一杆銀槍橫掃千軍時所留下的。

隻可惜……到了父皇這裏,已隱隱有了灰敗之氣。

“殿下?”身邊的宮女見她許久不移步,輕喚了一聲。見她像是被嚇到了一般渾身一顫,立時臉色慘白,趴伏在地,額頭抵著冰冷的石板。“奴婢無意驚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搖了搖頭,招手引了另一人來攙扶她離開。

後宮與前朝涇渭分明,太/祖皇帝為了避免子孫沉迷情/色不理朝政,特在後宮與前朝之間設了一條明渠,以此來警醒後人。隻是前任挖坑,自有後人填土。先帝力排眾議硬是在中間建了一座拱橋,如此與佳人相會之時,竟多了幾分纏綿之意。

過了這橋,又行了不久便到了壽康宮。免了宮人的稟告,命人褪下自己身上的披肩便走了進去。

臨近廳內,便聽到屋內一陣暢笑。

她腳步不停,進了廳內遙遙向坐在主位的婦人行了大禮,“兒臣拜見母後,望母後福壽安康。”

皇後嘴角笑意微斂,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站起身子又轉身看向仍穩坐在一旁的男子,疏離的笑道:“大哥原來也在。”

“殿下。”他點了點頭,恭敬的起身將次首的位置讓給她自己站在另一邊,待她落座才重又坐下。

皇後見此臉色越發沉鬱,殿內氣氛一時凝滯,她卻好似感覺不到一般。兀自取了壽康宮宮女安置的茶,輕刮兩下氤氳,沿著杯沿抿了一口,笑道:“果然是母後宮裏的茶最香甜。”

“你若喜歡便常來,本宮一會兒讓人給你再帶些回去。”說話間便起身來了大皇子身邊,一手拉著大皇子,一手拉著她。“既然人齊了,便用膳吧。”

她似是沒有發現皇後的異樣,另一手覆上皇後的,笑眯眯的應了聲是。

她自入主東宮後就再沒有沾過酒,此時看著桌上的兩隻酒壺,看向皇後。

皇後沿著她的視線看去,看到了自己讓人準備的酒,自然的拿過她位置上的酒杯斟滿一杯,捏著酒杯遞到她的麵前。“恭賀我兒明日榮登大寶。”

她還未開口,便聽身後的小太監先開口:“皇後娘娘容稟,自先皇駕崩,殿下每日的飲食皆需銀針探毒,奴才——”

話未說完便見皇後身旁伺候的宮女上前一步,一個巴掌甩在了小太監的臉上,“放肆!主子說話哪有你開口的份兒!”

即便被如此落了麵子她也不曾開口,隻是眼神瞥向自己身後站著的大宮女。大宮女得了令,一把將小太監護在身後,更狠厲的將巴掌還了回去。“你放肆!敢在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麵前動手,你居心何在!”大宮女名叫檀靈,是個練過武的,這一巴掌下去險些沒將那個逞凶的小宮女扇飛。小宮女被這一下打蒙了,臉上的紅痕迅速腫脹起來,像是嘴裏含了東西似的。

“皇兒。”皇後手中的酒杯早已放下,語含嚴厲。“怪道你大哥說你這幾年不同他親近了,原來是你身邊這些個東西把你帶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