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兩個多時辰,明玉在屋裏聽見外麵有人敲門,開門看,原來是明睿回來了。明睿一邊拍著身上的雪珠,一邊說道:“今天這鬼天氣,可真是要把人凍死了!”
“你見著孟大哥了?”明玉問。
“見著了。”明睿問討了口熱茶,一邊吃著一邊說,“你這師傅倒也是個死心眼,我先往孟府去的,府裏的下人說他到校尉場了,我又趕了過去。這麼大的雪,他就站在靶場等著,都快成冰雕了!我問他為何不找個地方躲躲風雪,他說怕走開了你找不到他,反倒麻煩。”
明玉早知孟瑾瑜是個守信之人,但聽得明睿這般說著,她心中卻不由歉疚。
“那你同他說了我今日為何不能赴約了嗎?”
“說了說了,之前你掉進冰窟的事情,原來他並不知道,今日才剛知曉。他要我轉告你,練箭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這段日子你就在家好好休養,等到春暖之時,再習學也不遲。”
明玉這才放心點點頭,可心下卻有一絲難言的失望和惆悵。今冬這場雪可真是漫長呀,到底到什麼時候才能春暖花開屋簷下的鈴鐺被北風吹得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響,在空蕩蕩的院子裏顯得格外入耳。明玉望著窗外,這陰霾的天空何時放晴,南去的大雁何時才能北歸啊!
這場大雪一直到除夕夜才算是停了,人們從這風雪之中緩了過來,整個京城開始沉浸在喜氣洋洋的過年的氣氛中。
宮裏邊也是張燈結彩,皇帝雖身體抱恙,但卻仍打算大擺家宴,好好過一過這個年。各宮各院也都收到了年節的賞賜,除了皇後之外,最受恩寵的便是德妃,所得賞賜都是難得稀罕之物,德妃召了十二皇子進宮,讓他挑選幾樣自己喜歡的。趙雲徹見這琳琅滿目的禮品卻都並不感興趣,唯獨見一支玉簪格外別致,上麵是一朵輕盈的桃花,綻開幾片花瓣,看起來清雅小巧,趙雲徹一眼便相中了,便問母妃討了去。
德妃自是慷慨,隻是不免笑問:“這支玉簪雖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物事,可也難得,是閩州的巧手工匠所造,他擅造玉器,件件都是設計精巧之物,天底下都是僅此一件,絕無雷同的,不知皇兒討了這支玉簪是要送給誰的?”
趙雲徹見德妃問了,便也不隱瞞,回道:“兒子見這簪子適合小玉,是以才討了想送她的。”
“哦,是明侯家的小九妹啊……”德妃點點頭,“她救過你性命,送她東西也是情理之中。”
德妃頓了頓,看著趙雲徹,又問:“皇兒,你很喜歡她嗎?”
趙雲徹一愣,沒想到德妃會如此直接地問到他心底之處,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是他的不答卻讓德妃的心中了然了。她知道自己兒子的性情,他沉穩、內斂,一直以來都是腳踏實地地做好每一件事,他不允許他的人生出現差錯,她也是一樣。趙雲徹在北燕的兩年是一個意外,遇見明玉也是一個意外,隻是德妃沒有想到,這個意外會讓這個素來不為兒女私情所動的皇兒也終於陷了進去。
“是什麼時候的事?”德妃輕描淡寫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在雲水鎮,又也許是在京城,母妃,也許是在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從未為一個女子如此上心……”
德妃做了個手勢,示意趙雲徹不必再說下去了,看來她的猜測沒有錯。她並非不喜歡明玉,她的家世也算顯赫,而且她與京城的大家閨秀截然不同,她率真、跳脫,渾身上下都是活力,若她隻是尋常人家的母親,並不難接受這樣的女子做兒媳。可是她的皇兒將來是要當太子、甚至繼承皇位的,若是明玉,她又如何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呢?
隻是瞧著趙雲徹這樣的神情,作為母親,德妃心中不是不觸動的,他們母子處於深宮之中,整日陷於各種宮闈傾軋之中,費盡心神,他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神采,他是第一次坦誠告訴她,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她又如何忍心將他這樣美好的情感扼殺呢?
也許,這個明玉,將來可以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那又何妨呢?
想到這裏,德妃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這支玉簪你就送給她吧。對了,我記得明家還有個姑娘也是不錯的,她叫……”
一旁的芳姑姑趕忙接嘴道:“叫明玫,是明侯家的六姑娘。”
“對了,是叫明玫。”德妃瞧了瞧,從禮品中選了一支富麗貴氣的鎏金玫瑰金步搖,遞給趙雲徹,“既是送禮,就給明家六姑娘也帶上一份,之前她落水一事,總也與你有些幹係,這樣的首飾我這裏本就太多,我瞧著她戴倒是合適,你就帶過去,也算是聊表心意。”
趙雲徹本就對明玫落水一事心中感到歉疚,聽母妃這樣說,便沒有拒絕,接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