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聲音淡淡的,很清透。
百昭深吸一口氣,“吱嘎”一聲推開木門,邁進門檻後又順勢關緊。
白涿風坐在桌前看書,頭都不曾抬起來。
他今日穿著一身光麵銀絲的薄寢衣,領口處微敞,胸膛和鎖骨隱隱若現。墨絲隻在腦後紮起一束,其餘流瀉在肩上,俊美的臉旁垂下兩綹碎發。整個人素淨至極,仿佛是畫裏麵雪中獨行的謫仙。
“誰命你來的。”
他依舊沒有抬頭,手裏輕輕翻了一頁。
百昭向前走了兩步,離他不遠不近。
白涿風得不到回應,抬起眼睛一看,同時合上了手中的書。
一時間他臉上的神情變化微妙,幾分驚喜,幾分疑惑,還有幾分不知所措。
“竟是你。”
他輕舒一口氣,笑著說道。
百昭垂了垂眼瞼,對他行了一禮:“冒犯公子了,百昭深夜來擾,實屬無奈。”
還未等白涿風問清緣由,她便主動報了來意,將今日初兒失蹤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事出緊急,攸關到初兒的性命,半刻鍾都不能再耽擱。她沒有十分的把握能得到白涿風的幫助,但此刻她隻能一試。
聽她說完,白涿風凝起眉頭,略微思量了片刻。
“公女不必心急,初兒姑娘是你貼身侍女,即便有人有意加害,也不敢取她性命,暫且寬心。你來找我前,大概心裏有數,此事是誰做了手腳……”
前幾日在王後宮裏發生的事,早就不脛而走,不出一炷香時間就傳遍了整個王宮。她和那人結下仇怨,他定是知道的。
百昭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這也是她為何來找白涿風的原因。不然以她的性格,橫衝直撞地去找瀛王未嚐不可,這樣的事,她必然能做出來。但若真的如此,恐怕會成了初兒的催命符。
“公子,百昭知道今日唐突,給你添了煩擾,但請你助我一臂之力,來日我定傾所有以報。”
白涿風愣了一下,哈哈笑了兩聲。
“公女言重了,不過舉手之勞。”他望向她的眼睛,繼續說道:“在下猜度,你應該是從來沒有過求人幫忙的時候。”
百昭目光閃爍,麵色有些窘迫,雙頰染上一層淡淡緋紅,指尖不安地撚著裙子。
這是自然的,從前她是什麼樣的身份地位,幾時輪到過她求人辦事。
白涿風將她的反應收在眼底,笑著搖了搖頭,負手走至房門前。微啟薄唇,擬了一聲脆亮的鶯啼,大約是一瞬間,外麵閃現出一道黑影,同他隔門相望。
“公子有何吩咐。”那聲音很低沉,沒有任何情感。
方才進門的時候,百昭大概是過於心急,甚至沒有注意到,白涿風這裏竟然都沒有一個侍衛把守,讓她如此順利地進來了。
原來他和白縱至一樣,身邊一直都有暗衛保護,隨時聽候他差遣。
白涿風立在門前,銀涼的月光透過木門的間隙灑在他臉上,瞳孔像是一塊幽藍的寶石。
他冷言道:“一炷香時間,查清後再來找我。”
暗衛應了一聲,像影子一般,倏忽又不見了,仿佛根本沒來過一樣。
白涿風緩緩轉過身,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穿著似乎太過隨意,麵上劃過一絲尷尬,他顯然是並未料及今夜會以在此地會見她。
“形容狼狽,失禮於公女了。”他疊手說道。
百昭此時依舊掛懷初兒的安慰,略微有些失神,聽到他說話,才回過神來。“失禮的是我。”
白涿風反過來打量了她一番,衣袍顏色很素淨,花紋很少,就連點綴用的朱砂色也沒有。她除去頭上多餘的首飾,隻留了一枚銀步搖。這樣一來,整個人天然去雕飾,更顯玉質清麗。
他忽然注意到她的手,幾日前的燙傷大概還未痊愈,指間纏繞著的白紗上,滲出了膿血。
“公女的傷勢如何?”
百昭下意識地縮了縮手,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別過眼神:“已經不礙事了。”
其實今日初兒沒有給她換藥,加之心情焦灼,手傷不但沒好,反而嚴重了些。
白涿風應該是猜測到了這樣,他坐在百昭對麵,說道:“今日在下這裏恰巧有一劑容國密製的外傷藥,活血化膿,效果奇佳。”說著便取出一枚細瓷瓶,上麵印著燙金紋。
這藥本就是特地給她的,隻是還未送出手就聞得了瀛王已經遣人去過,便沒有再做贅舉。
“多謝大公子好意,我……”
百昭謝過他,卻遲遲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