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傻老婆子再不要胡說
第一章 人被穿透
“張哥,我老爸亂發脾氣你別怕。我愛你,一定要嫁給你,他管不住。”小馬姑娘主動打電話給張鬆說。
“小馬,事情不像你說的那麼簡單,晚上我請你吃飯吧,咱們商量商量該怎麼辦。”張鬆說。他眉頭緊鎖,心裏像墜著一塊鉛。
後來兩個人坐在飯桌上,小馬姑娘仍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張哥,我已經是你的人了,這輩子就要嫁給你,誰也擋不住。”
張鬆卻哭喪著臉,不住搖頭歎氣:“小馬呀,我已經四麵楚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張哥,你總不至於反悔吧?反正,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我唯一的男人,我認準你了,這輩子非你不嫁。不管你有多難,我都願意和你分擔。”
“小馬,你別逼我,咱先冷靜分析分析。你說咱倆的事你老爸管不住,其實不然。你是他老人家的親生女兒,說到底他不會把你怎麼樣,可我卻不一樣。你老爸知道了這件事,不光當麵把我揍一頓,還跑到領導那裏告我的狀,逼著集團公司的頭頭將我撤職查辦。那天我特意去向老人家負荊請罪,磕響頭賠不是,最終你老爸還是命令我必須離開你。小馬,你想想,上次把老人家氣得犯心髒病了,咱倆要是繼續堅持在一起,你老爸還想不通,真把老人家氣出個好歹來,我能擔當得起嗎?你作為女兒也不能因為感情問題傷害老人,最後落個不孝的壞名譽。這絕非小事,咱倆真要好好掂量掂量。”
“我不管,我老爸要真心疼愛女兒,考慮到我的幸福,就應該支持我嫁給你。我爸的態度不是決定因素,關鍵還在張哥你。”
張鬆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小馬,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是個單身,說嫁給誰就能嫁給誰,可我不一樣,我有老婆有家,離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為了你,我已經在老婆那裏努力過了,她死活不同意離婚,假如我硬要離婚,弄不好會出人命,這是鬧著玩的嗎?”
小馬說:“你既然不能離婚,當初把事情沒想好,怎麼敢和我在一起,還把什麼事情都做了?怕你老婆不答應離婚,就可以犧牲我?我一個黃花閨女隨隨便便委身於你,然後又讓你隨隨便便拋棄?我也告訴你張鬆,沒這麼簡單,你要敢這樣做,我也不活了,與你同歸於盡!”
張鬆吃不下去飯,烹製精良的美味佳肴在他嘴裏味同嚼臘,難以下咽。風流男子未免心中歎息:人常說色是刮骨鋼刀,這話一點兒不假!
“小馬,好妹子,就算我都答應你,就算你能讓你老爸為我們開綠燈,最終我們在一起又能有多少幸福?”張鬆繼續分析利弊,“如果說咱倆堅持在一起,這件事必然會斷送我的前程,不要說繼續提升,恐怕連原有的職務也難保全,如果說我的職務保不住,待遇也就保不住。第一次婚姻所生的女兒,我負有撫養的責任,和現在的老婆離婚還不知道會付出多大的代價。你非要堅持和我在一起,恐怕將來要吃苦。”
“沒關係,隻要能和張哥在一起,我吃糠咽菜都行。”小馬義無反顧。
“話可以這麼說,真正吃糠咽菜,你這種幹部家庭出身、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孩哪裏受得了呀?人啊,有福享的時候不覺得,吃香的喝辣的誰都會,可真正要麵對現實,信誓旦旦又有什麼用?”
“你甭不信,為了愛情,我照樣能吃苦。”小馬堅持說。
“好,我給你拿個東西吃。”張鬆從餐桌上拿起一截兒嫩玉米棒子說,“現在的人時興吃粗糧,都覺得嫩玉米好吃,可我告訴你,我們老家的人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所謂三年困難時期連榆樹皮都磨成麵吃了,這個嫩玉米的芯有點甜味兒,肯定比榆樹皮好吃,你先試試能不能把這截玉米連芯子一塊兒吃下去,你試試看。”
小馬嚼了一口玉米芯兒,“噗噗噗”趕緊吐了:“你還說是甜的,明明是澀的嘛,我又不是牲口,怎麼能吃這東西?”
“吃不下去了吧?所以說,人和人在一起,有福同享容易,有難同當就難了。給你說實話吧,我對我倆的事情感到後悔了,倒不是說我在感情問題上隨隨便便背信棄義,關鍵是為你著想。你好端端一個未婚姑娘,人長得漂亮,工資收入也不錯,何必要嫁給我這麼個結過兩回婚、曾經有孩子的中年男人?為了你一輩子的幸福,為了你未來能有美好的生活,好妹子,你還是離開我比較好啊!”張岩鬆努力擠了擠眼睛,弄出幾滴眼淚,表示他對這份感情難以為繼的惋惜和心痛。
看張鬆哭了,小馬姑娘也哭了:“張哥,要是連你都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呢?”
吃過飯,張鬆陪著小馬姑娘來到她的住處。兩個人幾乎不用商量,連相互的暗示都沒有,順理成章立即進入做愛的程序。張鬆撲到姑娘赤裸的、健康美麗豐滿有彈性的酮體上,有一種慷慨赴死般的沉重,他說:“妹妹,我的寶貝,咱倆恐怕是最後一次,以後萬萬不能了!”小馬姑娘眼淚唰唰流,說:“你要是離開我,我就去死。”
兩人正在床上體味最後的瘋狂,張鬆的手機響了,電話是醫院打來的,說要找中學生張珊的爸爸。張鬆說:“我女兒的事你們找她媽就行了。”打電話的人躁了:“你還是人不是人?你親生女兒在學校跳樓了,經搶救無效死亡,你前妻受不了這個打擊,當場瘋了,現在不知去向。你不趕緊來給孩子料理後事,還說這種話!”
張鬆聽完這番話下身立即疲軟,人也整個傻了。
張珊經曆了和男同學過分密切、懷孕流產之後,記住了痛切的教訓,變成一個踏踏實實勤奮學習的好學生,但是,正因為孩子集中精力好好學習,尚麗敏和班主任老師都疏忽了她心理方麵出現的新苗頭。
與張珊同班有個女生叫王芸,很有氣質,是個漂亮、憂鬱的小女孩。王芸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父親是產業工人,母親卻是幼兒園保育老師。王芸媽媽一直覺得嫁給在車間一線幹活的工人很沒麵子,後來紅杏出牆,跟一個有頭有臉的男人走了,在拋棄老公的同時也拋棄了女兒。她找的那個男人最初也是工人,還和王芸爸爸是同鄉兼好友,隻不過後來上了電大,有了學曆,又善於鑽營,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幹部。老婆去攀高枝讓王芸爸爸感覺很失敗,視為一生中最大的挫折,為了找回一點點可憐的自尊,他決心先不考慮再婚,要一心一意把女兒培養成才。因為望女成鳳心切,王芸爸爸不僅給女兒製定了中考在全市必須進前50名、一定要進入省級示範性高中“奧賽班”的目標,而且將原有的父愛演變成嚴酷的逼迫,不斷給孩子施加壓力,甚至在他認為孩子努力不夠的時候施以暴力。母親離去,王芸幼小的心裏很為父親抱屈,可是後來爸爸在她眼裏逐漸演變成一個惡魔,一個時時站在她身後、給小女孩造成巨大恐怖的惡魔。尤其上了初中,自尊心越來越強的王芸不能容忍爸爸扇她的耳光,每逢遭遇家庭暴力,孩子雖然不敢反抗,卻在心裏對相依為命的父親播下了仇恨的種子。
張鬆拋棄尚麗敏母女另組家庭,無疑也給張珊造成巨大的心靈傷害,母親整天怨天尤人以淚洗麵,陷入感情危機,對女兒的心理關懷也嚴重缺失,必然造成張珊對家庭的悲觀失望。這樣,張珊和王芸輕而易舉成為同班同學中最要好的朋友,兩個孩子走得很近,相互關照,形影不離,親密無間,無話不談。雖然她們並非自覺,但相互之間卻有了深深的依戀。時下的中學生有早熟的趨勢,初三學生不無早戀現象,所以同學們將相互走得太近的男生女生戲稱作誰誰誰是誰誰誰的“老公”,誰誰誰是誰誰誰的“老婆”。張珊和王芸親近的程度甚至也讓同班同學將她們稱作“這兩口子”,可見她倆之間的友情非同尋常。
眼看中考臨近,在父親高壓政策的摧殘下,王芸的學習成績不進反退。明明白白知道父親的期望肯定要落空,王芸十分害怕老爸的要求一旦不能實現,她將麵臨怎樣的精神壓力乃至肉體的懲罰,所以這孩子很絕望。有一天放學,張珊和王芸一起往家走,王芸說:“張珊,我想死。我怕中考考不好,我老爸會發瘋,我就沒法活了。”張珊起初不以為然,說:“他畢竟是你老爸,對你嚴厲也是愛你的一種方式。”王芸說:“一想起讓老爸扇耳光,我就不想活,這次中考我要考砸了,他豈止會扇耳光?與其到那時候蒙受屈辱,還不如我早早死了,把難受留給他。”張珊晚上想了大半夜,第二天對王芸表態:“既然你想死,我活著也沒啥意思,幹脆,我陪你一起死吧。我聽別人說過,死並不可怕,人的靈魂飛升天界的那一瞬間,感覺十分奇妙,我真想體驗體驗。”
兩個孩子是在晚自習之後出事的,她們相約從教學樓四層走廊的窗戶跳下。結果王芸落地是坐姿,再加上人很瘦弱,質量小重力加速度就小,隻是盆骨開裂,人卻無大礙。張珊跳的時候縱身一躍,結果頭部著地,顱骨開裂,當場摔死了。後來弄到醫院,搶救她的過程是學校和醫生護士做給家長看的。
張鬆趕到醫院,張珊已經在太平間靜靜躺著,臉色像黃裱紙一般。張鬆第一眼看到陰陽兩相隔的女兒,被深深地震撼了,尤其女兒雙眼圓睜,對著他這個不稱職的爸爸,眼神裏麵有抱怨,也有仇恨,更多的是絕望。張鬆的淚腺並沒有幹涸,忽然一下子淚如泉湧,他抑製不住喉管裏發出悲愴的哽咽:“珊珊,珊珊,我的女兒……你這是怎麼了?孩子你這是怎麼了?爸爸對不起你呀,珊珊……”
張鬆用手輕揉女兒已經僵硬的眼皮,想讓孩子合上眼睛,可倔強的張珊不領情,隻要他的手一離開,孩子的雙眼又睜開了,直視著張鬆,向他傳遞無盡的怨尤和訴說,審判著這個荒唐男人的靈魂,讓他不得安生。
“珊珊,乖女兒,你閉上眼睛吧。你別這樣,爸爸害怕……爸爸已經給你作檢討了,爸爸對不起你,爸爸的心都要碎了……”張鬆發自內心地懺悔著,哀告著,忽然,他感覺鋒芒在背,很不自在,趕緊回過身來,發現前妻尚麗敏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身後。
“麗敏,我來晚了,女兒不肯原諒我,一直用眼睛瞪我……麗敏,你能原諒我嗎?”張鬆說。這一刻,“豬頭”忽然覺得眼前的尚麗敏不僅僅是女兒的媽媽,也是他毋庸置疑的親人。他甚至在腦海裏迅速編織著和這個女人破鏡重圓、女兒也能活過來的情景,他設想著如果一切都能重新開始,他將努力扮演一個好丈夫,好爸爸,精心維護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可是,這一切已經不可能了!張鬆有一種衝動,想撲上去緊緊擁抱了前妻,兩個人一起抱頭痛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在張鬆擁抱尚麗敏的那一瞬,女人爆發出令人恐怖的笑聲。緊接著,張鬆整個人有一種被穿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