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小詹臉上逐漸地陰轉多雲。
“哦。你媳婦的病現在到啥程度了?”曹局長關切地問。
“尿毒症唄。一星期做一次血液透析,就這還不行,大夫說接下來需要三天做一次。”小詹仍然憂心忡忡的。
“哦。尿毒症病人有的靠透析也能維持很多年哩,小詹你要有信心。不過現在治病特別貴,你有錢嗎?”曹局繼續和司機交談。
“還能對付吧。”小詹回答說。我坐在他旁邊,看見他臉上閃過一種很奇特的表情,含義複雜。但是我沒能看得懂。
“我真該檢討,你媳婦有病我確實還不知道,你看我這一把手當的。趙局當過你的主任,就是比我知道得多,他也不告訴我!”曹局這話聽起來狡猾狡猾的,“小詹你給媳婦兒治病有困難就吭聲,我們想辦法幫你度難關。我要是知道你家裏有這麼嚴重的病人,上省城就不用你去了。”曹局還說。
“那倒沒事兒。做完透析她的狀況還可以,我出車也給大姨姐說了,讓她幫著照顧照顧。”小詹臉色比剛才好多了,車子也開得平穩許多,讓我鬆了一口氣。
進省城天就已經黑了,我們就先登記住宿。市政府在省城有招待所。
吃完晚飯,在房間裏,曹局讓我看他讓財務部門準備好的紅包。這紅包也不是紅的,就是把錢裝在牛皮紙信封裏,信封上麵寫著要送給的領導的人名。
曹局告訴我:“標準不一樣。廳長給一萬,副廳長八千,主要部門負責人六千。我認為咱們給的這個數兒合適,領導不好拒絕。再多就不好說了。”
我想起他曾說過要掌握一個度。原來這就是“度”,我又長學問了。
“要不要把錢寄存到總台?這麼多。”我問。
“不用。麻煩,弄不好還惹事兒。反正咱倆晚上又不出去,誰還能來搶不成。咋啦,老趙你是不是有想法,想借進省城的機會出去瀟灑瀟灑?要那樣的話我給你開綠燈。”曹局長反過來將我一軍。
“得,曹局你要想瀟灑,叫司機陪你去。我專門給咱們看著這些錢。”我回應說。我似乎也不是很傻。
第二天,我陪同曹局長展開送禮大行動,穿梭於跟我們有業務聯係的省廳辦公地點的若幹樓層和為數不少的辦公場所。因為要避人耳目,操作過程中我倆有時候跟做賊似的,讓人感覺一點兒不爽。我心想這他媽的也是工作?跟偷雞摸狗有什麼區別?
盡管事先精心策劃,操作過程也竭盡全力,但最終結果是,我們的送禮行動竟然失敗的居多!
據我在行動過程中觀察,省廳的領導同誌中,敢於收受地方部門以拜年名義送來的現金而且心照不宣自覺自願的是少數人,心裏想收而行動上又不敢收的人居多,除此而外確實也有真正廉潔自律不願意收受的。
“沒想到沒想到!現在給上級領導送禮越來越難了!”晚上回到房間曹局大發感慨。
“就是就是。反腐倡廉看來還是有效果呢。”我應和說。我當時心想衝著曹局長冷笑:你掌握的“度”看來也不準確呀,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幹這事兒至少也要兩個人一起,要不然,哪些送出去了,哪些沒送出去,還說不清了。咱們送禮的過程中不能再出現腐敗。”曹局這話很深奧,有時候腐敗和不腐敗攪和在一起不容易分辨,出不出問題也就在一念之間。
我趕忙點點頭。
“他媽的個×!給上級領導送禮是最‘日眼’的事情。你不送吧,就怕別的地州市都送,那咱就丟人現眼了,說不定就給以後的工作造成了不必要的被動和障礙;你送吧,人家一個個還都廉潔得不行,說不要就不要,好像咱是行賄的,傷臉墩尻子的,啥事情嘛!而且行情還在不斷變化,你也不知道人家啥時候高興了就想讓你給他送些,那你不送就把機會喪失了,等你反應過來了要送,人家又不高興要了,怕玷汙了清正廉潔的好名聲。難伺候呀!”
聽了曹局關於送禮的這一番感慨,我才意識到當官也不是很好玩,有時候得把臉當屁股,主動裝孫子還有裝不像的時候呢。
回來的路上,司機小詹情緒又不對勁兒了,拉著臉子,把車開得飛一般的。
好在沒有出事故,我和曹局很安全地回來了。
從省城回來以後,我想起按照慣例,每年過春節我都要給老母親彙一筆錢。我的父親早逝,當初母親撫養哥哥、妹妹和我嘔心瀝血含辛茹苦,供我上學那更是勒緊了褲帶。目前盡管在老家的哥哥和妹妹家境都不錯,母親也算兒孫繞膝,晚年生活有滋有味,但是我作為她老人家唯一在外頭上班掙錢的子女,不能不盡為人子的責任。況且像我這種狀況,平日裏不能行孝於膝下,隻能逢年過節彙兌幾個錢聊表寸心,我心裏本來就十分愧疚。好在今年比起前和年來收入大增,應該給母親多彙點兒錢,甚至給哥哥、妹妹也應該有所表示。
晚上我給秦秀麗一道指令:“明天你給老家彙去兩千塊錢。在附言裏麵說清楚,一千給我媽過年花,另外給我哥和我妹妹各五百,就當是咱們給侄子侄女兒的壓歲錢。”
秦秀麗聽了眼睛瞪得老大:“標準提高得有些快吧?往年也不用給你哥你妹呀。”
“我怎麼說你怎麼做,給你個露臉的機會你可別不知趣。今年再怎麼說我提拔了,收入提高了,這成果讓我家的人也分享一下難道不應該?特別是我媽,我太對不起她老人家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