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泰公主驚道:“那怎麼可以?除了這個孩子以外,還有誰能夠繼承這汗位!”
畢勒格不緊不慢的晃了晃手中的酒碗,道:“這也沒什麼,這個孩子能否當此重任且不說,如今他是男是女都未可知,如何就論到可否讓他繼承汗位這事了……當初我剛來到巴彥,老可汗便對我很好,後來更是以巴彥部的前途相許,我想將來也必定會出現比我更好的人,到時候我自當退位讓賢。”
布泰公主搖頭輕笑,道:“巴彥到底是留不住你!”
畢勒格道:“公主不必擔心,我會像老可汗那樣,將巴彥部交到一個值得托付的人手裏。”
布泰公主嘴角撇向一邊,道:“那麼姑爺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嗎?父親將巴彥部托付給你或許沒錯,可是將女兒托付給你可就大錯特錯了。”話畢,布泰公主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繼續道:“阿月到底有什麼好你竟如此鍾愛她?她不過是個出身妓寨的女奴。”
畢勒格微笑,道:“要說她有什麼好,她的優點也是很多的,但是為什麼鍾情於她,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布泰公主道:“那我呢?我有什麼不好讓你如此厭惡?”
畢勒格正色,道:“我從來沒有厭惡公主,隻是與公主之間並無情愛罷了。人世間有許多種感情,都是我讚賞的。我行走人間這許久,卻總是看見有人喜歡將那些無情無義的男女拉到一起讓他們做有情有義的樣子出來,最後鬧得不得安寧……我欣賞公主的氣度不凡,我與公主在許多事情上都有相同的見解,可這些不是男女之愛。”
布泰公主慘笑道:“沒有男女之情,卻有夫妻的名分,這是無奈還是冤孽”?
畢勒格道:“公主不必如此,將來如果公主有了中意的人選,畢勒格可以帶著阿月和孩子離開這裏;如果公主想走,畢勒格也絕不阻攔。隻要是公主想要的,畢勒格一定盡力而為。”
布泰公主笑道:“你對我的希望盡了力,對阿月卻是盡心……如果當初……當初我沒有將阿月送到你的身邊……是否你我今日不會如此?”
畢勒格搖頭道:“我並不這麼認為,如果沒有阿月,我或許會在這世間踽踽獨行幾十年,不過上天垂憐,我無憾了。”
布泰公主苦笑著問道:“真的隻能是她?不是她不行嗎?”
畢勒格道:“我以為公主能夠明白……公主是懂得愛的。”
是了,她曾經有康泰阿哥。她與康泰阿哥一起騎著小馬追著羊群長大,她與康泰阿哥在敖包下許願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她曾經為了康泰阿哥對畢勒格說過棄情絕愛的話,那便是她死去的愛情——她曾經為了這份愛情看不見天上的白雲流轉,看不見格桑花花開花落,生生的錯過了另一個人。
布泰公主點點頭,此時的畢勒格心裏眼裏恐怕隻有一個阿月,除了阿月誰都不行。
一壇酒落了肚,布泰公主微醉,畢勒格叫來佳冬嬤嬤安置妥當了布泰公主,方才離開。
布泰公主雖然朦朧卻並沒有睡著,她撐起身子卻頭暈目眩,迷蒙的看著周圍,想要喝水,可是不遠處的杯子卻又那麼的渴望而不可及。
布泰公主斜靠在枕頭上發呆,偶爾能醉一下感覺真好,全世界都變得輕飄飄的,仿佛再沒有什麼值得她費心傷神的了。
畢勒格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抓不住他的心,恐也難抓住這個人。早晚有一天,他還是要向那天空中的鳥兒一般,展開翅膀自由的翱翔。
布泰公主對自己搖搖頭,最近自己這是怎麼了?竟做出許多不像話的事情來。人啊,果然不能太鑽牛角尖兒,回頭想來,自己都要笑話自己的。
那杯水喝不上也便罷了,布泰公主懨懨的滑向被子裏。夢裏她還能見到康泰阿哥和阿爸,還有自己那個調皮的弟弟,她和他們一起圍坐在草地上的篝火邊……這樣真好,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可是布泰公主卻聽見一陣腳步聲,她努力睜開眼睛,原來是醜嬤嬤。
布泰公主又覺得嗓子裏一陣幹痛,低聲咳了一下,道:“有勞醜嬤嬤替我倒杯水。”
醜嬤嬤沒有說話,隻是轉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然後遞到布泰公主麵前。
布泰公主挪動了一下身體,將杯子拿在手中,道了聲多謝,“咕咚咕咚”的將水喝的一幹二淨,便又昏昏沉沉的倒在被褥中。
不一會兒,布泰公主忽然覺得肚子裏翻江倒海的疼痛,疼得她翻身就滾到了地上。布泰公主緊緊捂住自己的肚子,汗水打濕了發鬢,她終於從酒意中清醒了過來。
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是中毒了?尋思間一口血從布泰公主喉嚨中吐出來,終於沒有那麼痛了。布泰公主仰麵躺在地上看著高高的房梁,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也好,布泰公主笑了笑,自己終於可以不用一個人孤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或許她很快就可以和康泰阿哥、阿爸和弟弟見麵了,隻有他們……隻有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自己的人,終於又可以見到他們了。
布泰公主慢慢閉上眼睛,任由生命流逝,靈魂飄飄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