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道士——嚴格來說,僅僅隻是一個有一點特殊的人士——我的行當,不過隻是替人算命看風水溝通亡者。和別人不同的是,我收價奇高,而且,不論算命還是看風水,一日不過三次,一旦超過,就算你給我金山銀山我也絕不會動一下。這是我的規矩,從來不會更改。不是我矯情,風水算術本就是窺天改命,已然有違天道,次數越多,日後施術者所受的報應就越大。萬事皆有因果,既然你替人改了命,那你便要承受他的果,這就是天道循環,誰也逃不了。那些滿大街到處給人批卦的家夥如果真有能耐,就他們這做法,早讓閻王給收了。
我所學這些,並非如同網絡上小說寫的那樣神奇,出去遛個彎就能碰到一個提著鳥籠、渾身黢黑、滿臉猥瑣的老頭拿著幾本書給你說:小朋友,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賦秉義,是萬中無一之奇才,不如跟我學道,以後保護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給你了——這特麼純屬扯淡。之前,已經說過了,有因才有果,我學道術,不過是因為當年答應過一個老道要繼承他的衣缽——那老道就是我三舅爺,他無兒無女,一件上個世紀流行的軍裝早已看不出綠色,一張黑乎乎的臉也不知是常年不洗的緣故還是本來皮膚就黑,加上他脾性古怪,五服之內少有交好的親戚,唯一有往來的,也就我們這一房了。
三舅爺擔心自己死後所學失傳,又秉承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想,一次喝醉後,把我和一條餓了三天的大狼狗關一間房裏。起初,狼狗被綁著,隻是狂吼。三舅爺懶懶的倚在門邊,要我拜師學藝。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我怎麼能被迷信分子蠱惑?心裏浮現出江姐劉胡蘭的影子,嚴詞拒絕了三舅爺的無理要求。三舅爺也不繼續勸我,隻是鬆了鬆綁著狼狗的繩子,我眼看著它快要掙脫束縛,劉胡蘭們迅速被眼前的巨型犬隻撕咬成渣,不過五分鍾,便威武能屈了。
從此,我除了上學,便是老老實實跟著三舅爺學道術。這時,我才知道,三舅爺名為道士,可從來不敬三清,自稱是鬼穀傳人,又因鬼穀子道號玄微子,故又稱玄微傳人。所學所用的也並非道家法術,乃是先秦陰陽師方術,學個皮毛便能享用一生。可惜,這方術也不是一般人能學的,除了天賦,還得下苦工,每天天不見亮就得聞雞起舞,打熬筋骨。等到筋骨打熬好了,又要學會吐納冥想,強健精神。用三舅爺的話說:“修行之人,若無強健的體魄和強大的精神力,要麼就是早死,要麼就墮入魔道,最後萬劫不複。”對三舅爺這話,我感到很是不解:一直沒有正當職業,當個道士還隻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他是以怎樣厚度的臉皮才能說出了這麼大義淩然的話還不臉紅?但不得不說,三舅爺雖然人品不咋的,可手段卻是至今我見過的第一人——雖然這小縣城也沒啥高人。
等我大學畢業的時候,三舅爺也到了彌留之際,臨終的時候拉著我的手,非要我賭咒發誓,不會拿他教我的違法亂紀——不是我說,當初我說不學,他非要我學,現在學了還對我人品有所懷疑。無奈之下,隻好對天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利用所學方術為非作歹,三舅爺這才閉上眼睛走了。
令我想不到的是,三舅爺的葬禮上,很多我不認識的大學生從老遠的地方跑來。這讓我有點不知所措,後來抓住一個學生一問才知道,原來,三舅爺這麼多年一直在支助那些學生上學,那些曾經受他支助的學生,現在甚至不少辦起了自己的公司。而那個律師也悄悄告訴我,三舅爺遺產的三分之二都捐給了五個貧窮縣修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