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市邊緣(1 / 3)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四天。

我叫裴冶,二零一六年畢業於n市審計大學,畢業後在國內一家民營快遞公司做數據統計工作。

公司位於n市j區的偏遠地帶——因為物流企業需要很大的中轉場地來實現貨物的流通中轉,因此在地價逐步攀升的今天,出於盈利方麵的考量,公司選址似乎是越遠越好。

仿佛命中注定,我來到了這座城市的邊緣。

一開始我以為這是難得的清淨,因為我生性喜靜,愛好看書寫作,雖不討厭熱鬧,但潛意識中熱鬧始終是種妨礙。換言之,如果我年齡稍長,定會鍾情於這種生活,可我畢竟年輕,憧憬的世界無比遼闊,倘若獨自一人蜷縮在十幾平的辦公室裏,整日麵對枯索無味的數字發呆,甚至下班後亦無所事事,久而久之,任誰也悶得發慌。

同樣悶得發慌的還有我的室友們,為此,我們總滿心期待周六的到來。

而我們之所以對周六如此期待,乃至心馳神往,不單單因為無聊,更因為一種“模棱兩可的肉欲”——原諒我此處的措辭,年輕的心總是不肯坦白的,就連此時訴說往事,我的內心也無法完全敞開,需要借助“模棱兩可”稍加遮掩,透過半明半暗的光線袒露“肉欲”,才不至於臉紅。

我們周六的時候,會去附近鎮上的洗浴中心泡澡。若是時間安排得巧,幾位室友都在,那五個人勾肩搭背,走在夜晚清冷的街頭,很有些囂張。

春哥總走在前麵。他是個膚色發黑、腦袋滾圓的中年漢子,頭發是自己用剃刀刮的圓寸——早上我用剃刀本本分分剃剪稀稀拉拉的胡須的時候,他就坐在下鋪,對著垃圾桶,埋低腦袋,勉力用剃刀一圈又一圈刮著青青的頭皮。

他穿一件暗褐色的皮衣。在我刻板的印象中,鍾情皮衣的人多少有些叛逆,春哥已為人父,“叛逆”這樣的形容似乎有些過時,但“不羈”總算還蜷縮在他的骨骸裏。不止一次,他在悠長地吐出一串煙圈之後,對我誇耀他形骸放浪,曾經睡過多少個姑娘。

最誇張的一次,他說,他穿著他這件皮衣,騎著摩托,馳騁在寬敞的大馬路上,大太陽底下,發現路邊的一個小姑娘正對他拋媚眼。

停!我打斷他,說,你這不合邏輯啊!依風馳電掣的摩托的速度而言,路兩邊的樓道你都看不清,你哪裏會看到人家在對你拋媚眼?

這,他語塞片刻,抽了口煙,罵道,你他媽真是個書呆子!停了半晌,又說,嘿嘿,機會難得,我停下車,推著她進了她家,在樓道裏就來了一火。

“一火”是春哥的原話。那天豔陽高照,不安分的荷爾蒙就像一盆沸騰的開水,在陰暗深邃的樓道,不住噴薄湧動。我似乎看到陌生姑娘那粉白嬌嫩的肉體被春哥黝黑強壯的體魄裹挾,伴隨著一次又一次蠻橫的衝撞,直震得四周粉白的牆皮不停剝落。姑娘銷魂的呻吟似一縷撩人的香發絲輕輕撥弄著我的耳朵,似乎她正趴在我的肩上,對著我的耳朵輕輕吐氣。

那段時間我一麵因為書生氣尚在,對這種逸聞一笑了之,一麵對社會現狀暗暗驚疑。在我傳統內斂的性格下,那魂牽夢縈的肉欲之歡無疑是關在柵欄裏的洪水猛獸,須得審慎對待,但我似乎又明白,所謂的“柵欄”、所謂的“洪水猛獸”不過是我聊以**的虛構產物。

換言之,我不過是沒有機會,如果我有春哥那樣的機會,我也定會毫不猶豫地停下車,蠻狠地把那個粉白嬌嫩的小姑娘推到陰暗的樓道裏狠狠地來上“一火”。我突然意識到,隻有在我的欲望無法得到滿足時,我的道德觀念才會用各種方式束縛我,免得我出門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