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嘰嘰(2 / 2)

小鴨子嘴嚐了一口方棋丟在地上的樹皮,咂咂嘴,便苦著臉左右腿掄起來把樹皮都踢飛。然後蹲在土堆上,舔了舔嘴巴,眼巴巴的看著方棋,伸出小爪子遲疑的想勾方棋的褲腿。

方棋蓄勢待發,這時一隻小飛蟲路過,小鴨嘴身手靈活,旋身擰腰,一蹦、舌尖一勾,含著蟲子嘰嘰嘰的吃。

等他吃完,方棋已經爬出一截了。

脫了鞋,腳麵踩著坑壁比穿鞋更容易著力。方棋呼扇呼扇兩下汗濕的手,使其盡量變得幹燥。然後褲兜裏裝滿枝幹碎屑,每往上爬一點,就在下一個著力點塗上細碎的木屑。

這個辦法笨是笨點,卻真能行得通。方棋一鼓作氣,趔趔趄趄,拚了老命爬上來,氣都快斷了。

腦袋伸出坑口,眼前一大片野草搖曳,成功近在眼前。可等他伸手去抓,抓了個空,定睛細看,野草離他十萬八千裏遠。

坑沿的野草早就被人拔幹淨了,在旁邊堆出來一個小草垛。

方棋:“……”

方棋胸口梗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差點沒給噎死。細節見人心,鴻元這個小崽子一點活路不給人留,絕不是善茬。

在書裏,風瑤派的弟子都是成群結隊的行動,他毫不懷疑,如果這些人敢來後山,有一人、兩人落單,男主絕對有把握弄死他們。

坑沿沒有野草借力,方棋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奮力的在光禿禿的地上摳啊摳,摳出來一個淺坑。

閉眼深呼吸,扒著淺坑用力,硬是從坑裏爬了上來。

這時候,天差不多黑透了。

坑底的小鴨子嘴嘰嘰嘰焦躁的轉了一圈,上麵的人沒有注意到它,它氣惱的狠啄了兩口牆,快哭了。

方棋累得夠嗆,脫力的躺在地上先把氣喘勻了,心想小祖宗真能折騰人,此仇不報他就娶不到老婆。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麵朝滿天星鑽,好一會才恢複體力。

攢足勁從地上爬起來,四周亮起熒熒鬼火,方棋打了個寒顫,悶頭穿鞋,悶頭往來時的路走,一邊走路一邊總覺得背後有人,旁邊也有人……他越走越快,最後簡直在狂奔。

山洞離這裏不遠,走路十多分鍾也就到了。

一路平安無事。遠遠看到山洞,想到裏麵有個同類作伴,方棋鬆了口氣。

他來者不善,一腳踹開木門,打眼往裏一看,裏麵靜悄悄的,唯有月光灑落一地。

方棋生怕有詐,警覺的在外邊撿了塊小石子扔進去。

石子‘哢噠哢噠’在地上滾了兩圈,方棋等了一會,沒動靜。

想到男主在風瑤派的處境,方棋心一沉,顧不上再試探,大步走進草屋。

破床上蜷著一個小小的身影,靠著牆壁縮成一團。方棋坐到床邊,手撐在草席上麵,兩手同時摸到一手黏膩。

這個觸感……方棋暗道不好,這是血!

小孩緊緊貼住牆壁,藏在陰影裏看不清楚。方棋傾身把男主抱過來,小孩迷迷糊糊的在他懷裏翻了個身,方棋摟的更緊了點,輕聲哄道:“聽話,別動。”

不止是疼到昏迷,還是肯聽他的話,小孩果然不動了。

將人抱到月光底下,前後不過兩三個動作,方棋胸前的衣服被血浸透了。借著月光看他,小孩整個變成了一個血人,縮在他懷裏,臉色通紅,血肉模糊。

方棋眼前一黑,一天沒見,怎麼會這樣?

鴻元身上的傷口,比今天早上看到的時候,要嚴重得多。

昨晚,他身上新舊傷□□雜,經過一夜恢複,至少已經不流血了。可現在再看,他原來的結疤的舊傷不知被誰硬生生的撕掉了血痂,露出新長出來的嫩肉。手臂和腿上都有燙出來的新傷,皮肉焦糊,泛著深重的黑色。

全身沒一塊好皮。

方棋不忍再看,揉了揉額角,眼眶微熱。

他真的無法想象,這些年男主是怎麼過來的。

又怎麼會有人狠毒至此,以折辱人為樂,對自己做出的惡行,沒有絲毫的罪惡感。反而一次比一次更加變本加厲,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他長得醜,所以理所應當被人欺辱。

到底是什麼心態?

方棋回想《成神》整本書,幾乎講盡了人性的黑暗和醜惡。

施暴者凶殘,旁觀者冷漠。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能長出來根紅苗正的好人才奇怪呢。

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滅亡。男主當然不會死,他會在沉默中成神,向全世界展開瘋狂的報複。

方棋歎了一口氣,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過結局。

懷裏的人掙動了一下,方棋回過神來,單手抱人,草草的包紮了一下大的血口。小孩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因為方棋的動作而驚醒過來,眼睛睜開一條細縫,虛弱的朝他亮了亮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