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騰騰覆戰場,高平一戰最堪傷。
冤魂千古無窮恨,烏啄餘腥下夕陽。
是夕,世宗宿於野。次日,諸將各各奏功。世宗命各營鋪內得樊、何部下馬步諸軍降漢者,盡斬之。潞州守將李筠,聞周天子大破漢兵,乃率領眾將接駕進城。朝拜已畢,世宗安慰一番。住紮潞州,休兵秣馬,宴賞將士。北軍降順萬餘人,發調淮上屯紮。世宗分遣已定,與匡胤等商議道:“劉崇遁去未遠,誰敢領兵追趕?”匡胤道:“臣願往!”世宗大喜。匡胤遂與鄭恩、高懷德領兵三千,隨後追來。
卻說劉崇敗走,與白從輝收集敗殘人馬,止百十騎,晝夜兼行。北兵因高平一敗,膽喪心驚,當時來至一山,軍士饑餓難行,埋鍋造飯。正待舉箸,見塵頭起處,周兵追至。漢兵驚慌無措,棄箸舍食,倉惶奔走,力盡筋輸,苦不可言。匡胤追至二百餘裏,見劉崇去遠,追之不及,方才收兵回奏。世宗道:“朕意必欲掃滅此賊,然後班師。”
忽見樊愛能、何徽二人俯伏階前,訴辯其敗兵之罪。世宗遽欲斬之,猶豫未決,謂張永德道:“樊愛能、何徽皆有失機之罪,本當斬首,朕以為國家正當多事之秋,將士難得,欲赦其罪使之立功,卿以為何如?”張永德奏道:“樊、何二人,素無大功,冒參節鉞,望敵先逃,殺使拒命,故騙劉詞,雖萬死不足以贖其罪!且陛下正欲削平四海,包舉八荒,若不將軍令申明,嚴其賞罰,雖有熊羆之士,億萬之兵,安得而用乎!”世宗聽奏,點頭稱善。令將樊、何二人綁至軍前,數其罪而責之道:“遇敵先走,布散流言;搶掠財物,故殺使命,止後軍劉詞。汝等非是不能善戰,正欲將朕當為奇貨,賣與劉崇耳!”即令推出斬之。軍校得旨,將樊、何二人斬首號令諸軍。由是兵將聞之,各懷恐懼,知朝廷嚴肅,號令維新,不複行姑息之政矣。
是日世宗親勞諸將。張永德奏道:“親軍使趙匡胤,智勇過人,忘身為國,陛下當待以不次之賞,使人人自勵也。高平之戰,使諸將皆如樊、何二人,則陛下大事去矣!”世宗深然其言,即封趙匡胤為殿前都虞候。匡胤入謝,奏道:“高平一戰,皆諸將之勞,臣有何功,敢獨受其賞!”世宗道:“卿之功,朕念之不忘,卿毋辭焉,朕自有處。”遂又論功次弟:以張永德、鄭恩、高懷德、劉詞、馬全義、史彥超等十餘人,盡封為侯;以董龍、董虎、李通、周霸等加為副軍使。又召趙晁前來,厚加賞賜,以旌忠言。諸將齊呼萬歲,謝恩而退。有詩證曰:
出師容易製心難,一念蒼生枕不安。
敵勝高平諸將服,劉崇垂首膽誠寒。
世宗複召諸將商議,欲乘勝兵下河東,一舉而滅。軍師王樸奏道:“陛下軍威至此,漢兵已經遠遁,天威足以震之矣!當複綏之以德,懷之以恩,蕞爾小邦,自必順命。又何必勤兵遠地,親冒矢石乎?如陛下必欲彰其天討,近日北兵凋零,供給不堪,且待時熟年豐,再圖進取,亦為未晚,望陛下鑒納。”世宗道:“先生之言果善,但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朕聞軍易動而難安,乘其大敗,而不即平,複使劉崇養成賊勢,複兵入寇,大軍再動難矣!朕意已決,先生且勿言。”王樸見奏不允,默然而退,暗暗歎息。
時嶽元福亦在隨征,世宗乃召元福、符彥卿二人道:“汝等乃朝中老將,深知兵法,今可領兵三萬北征,至河東城下,耀武揚威,以張聲勢。待朕駕臨,徐定攻取之計。”二將領旨,引兵望前而進。令李筠鎮守潞州,自與趙匡胤、劉祠、王樸等眾,統大軍接應。世宗分撥已定,五月,車駕自潞州起程,徑趨晉陽,直欲踹平城邑,方始回軍。有分教:誌勵山河,親身於鋒鏑;氣橫霄漢,盡力於疆場。正是:欲將圖籍聯一統,怎許彈丸懷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