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盛夏不同的,就是冬日的白晝太短。

中午宋青葵吃了烤三文魚,三文魚是顧西冽拿出來的,又說是隔壁鄰居給的。

宋青葵邊吃邊感慨,“隔壁鄰居真是個好人。”

彼時床單還在壁爐旁烤著,薰衣草的香氣在暖烘烘的房間裏飄散著,火苗劈啪,宋青葵喝了幾口薄荷水,薄荷是從窗口盆栽裏摘的。

菲克村裏的人喜歡鮮花綠植,家家戶戶都會種些花草。小木屋的窗台上因此也擺滿了綠植,在寒冷的冬日裏,這些綠植努力的生存著,在雪天裏綻放著一點喜人的翠意。

顧西冽收碗的時候,宋青葵在一旁打下手,一會兒擦桌子,一會兒擺椅子,裙擺跟著腳步飛揚,勤快的像隻小蜜蜂。

水流細碎,衝刷著碗上的汙漬,顧西冽袖口高挽,狀似不經意間的問了句,“葵小姐為什麼要逃這麼遠?蘭先生這麼疼你,你要是不喜歡賀少爺,跟他說一聲不就好了嗎?”

宋青葵沒有應聲,隻是沉默的用幹毛巾擦著盤子上的水漬。

顧西冽又繼續問道:“我那日都聽到了,蘭先生說,如果你實在喜歡那個保鏢,也是可以的。”

叮——

宋青葵手中的盤子磕在了流理台的邊上,發出了一聲慌亂的脆響。

氣氛陡然靜默了一瞬,隻餘水龍頭流出的水聲嘩啦啦作響。

宋青葵將盤子放入了架子上,抬頭微笑,“開玩笑而已,沒想到正好被你聽到了。”

“是嗎?”顧西冽聲音稍低沉了一些,“那葵小姐是真的很愛開玩笑了。”

手裏的碗洗幹淨了最後一個,他慢條斯理的擦擦手,轉身看著宋青葵,近一米九的身高,投下來的陰影盡數籠罩著宋青葵。

“但是葵小姐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逃這麼遠?嫁給賀少爺不好嗎?賀少爺挺喜歡你的。”

“你怎麼知道?”宋青葵的不愉快盡數都在眼瞳裏。

“我看得出來。”

“我又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誰?”

好像所有的問題都是為了指向最終的答案,而這個答案幾乎都要宣之於口,但是宋青葵卻還是咽了下去。

“沒有誰,我誰也不喜歡。”

“是嗎?”顧西冽的語調微微有些拔高,明顯有些不信的模樣。

宋青葵將窗子打開了一扇,‘吱呀’一聲響,窗外仍舊飄著雪,午後的雪花帶著一種天青色,那是冬雪天空裏為數不多的顏色。

“我不喜歡庫力小小姐這個名頭,這個名頭注定要嫁入所謂的貴族門閥。這有什麼意思呢?以前舊時代的女子,一生囿困於後宅,像朵菟絲花一般依附在藤蔓上,一旦離開那藤蔓,便再也沒有路可走了,最後隻得墮落,成為妓、女。”

她的聲音溫溫軟軟,帶著一種平靜。

“Lot,你養過鳥嗎?”

顧西冽搖頭,“沒有。”

他隻養過貓,一隻叫暖暖的貓,不過最近那隻貓兒有些排斥司徒葵,總是不讓她抱,可能是臨近春天了,所以性子有些古怪。

“鳥怎麼了?”他問。

宋青葵伸出一隻手,指尖觸了一點雪花,“一隻鳥關在籠子裏固然不是自由的,它會成為金絲雀,可是金絲雀一旦出了籠子,外麵有凶狠的鷹,有頑劣的貓,以及所有能夠將它拆吃入腹的東西。你猜它飛出去了能活嗎?”

她沒有想聽到Lot的回答,而是自己接著說道,“被關得太久了,它的翅膀已經忘記了飛翔,它最後也會無路可走的。”

“葵小姐不想做金絲雀是嗎?”顧西冽眉毛擰緊,不知怎麼的,對於‘金絲雀’這個詞彙有些不喜,覺得刺耳極了。

宋青葵輕笑了一聲,輕描淡寫的回道:“有人打斷了我的手腳,我隻能做金絲雀。”

“是蘭斯年?”

他這會子不叫蘭先生了,而是直呼其名了。

宋青葵的眼眸看著窗外的雪花有些微微的出神,良久後,才是小聲的回答道:“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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