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說熱便熱的受不住了,日頭剛上正中天,一件翠綠春衫捂得人渾身發汗。
翠翠今兒個終於能緩口氣,傅鍾不知是中了什麼邪,又開始日日纏著她,大熱天的哪有那麼多的好景可賞玩?看來看去無非就是那麼幾處,她生了煩意便開始推拒絕起來。
傅鍾不樂意,直說要帶她去山上的宅子玩,這會兒滿山綠意,雲淡風輕,天藍如洗,不知比這烏煙瘴氣的城裏強多少倍。
今時的翠翠越發無法反駁他的決定,不論她如何躲他總有辦法將她拎出來,霸道的讓她無可奈何。
今天正好他被別的事牽絆,讓她好睡到日上三竿。隻是明明才醒來不久卻又困了,正手支著下巴打盹兒,名煙急急忙慌跑進來,笑道:“二爺身邊的那位又有了,二爺可樂了,我方才在外麵見他過去笑得都合不攏嘴,八成二夫人又要鬧了。”
翠翠不以為然:“遇著這事誰能不鬧?除非心裏頭沒這個人,才能由著他胡作非為全當看不見。”
名煙歎口氣:“二夫人心裏頭肯定有二爺的,沒鬧出這回事的時候他們感情多好。二夫人也是個可憐人,別人開懷大笑,她卻得忍痛,這日子得多難熬?”
翠翠歪著頭笑:“當初也不知道誰罵人家是個惡婆娘,你這臉倒是變得快。”
名煙幹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名煙最看不得二爺這種人,要不說這天下間女人命最苦,再怎麼好也不過是人家手裏的玩物罷了,說丟就丟了。”
翠翠亦跟著歎氣:“誰說不是。日子總歸是二嬸再過,你我也別在這裏傷春悲秋了。誰知道往後是什麼樣呢。”
那天遇見二嬸,聽著口氣顯然是有大注意的,她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應了往後能幫著照哥兒他們便是。大抵她是做不慣惡人的,所以才會生了惻隱之心,私下裏央著母親能多照應些。
婆母最是靠不得的,除非她是真心疼寵,不然說不定明兒就變了心思。單憑把鋪子重新歸二叔管了就是,待那個朱玉也不差,好料子好首飾的往過送。而往日在她跟前勤懇伺候的二嬸怕是記不得了,個中滋味也隻有二嬸最清楚。
翠翠拖著懶散的身子去母親那裏蹭完飯,被母親念叨了一通,又迷迷糊糊的回來躺床上睡大覺,這一睡直睡到日落西山才醒,肚子裏已經開始唱大戲,她暗道不好,要是再這麼下去她怕是要越長越圓。可是挨不住餓,還是讓名煙她們去備了,這才動筷子夾起來還沒入口呢就聽一道淒慘哀嚎聲響起,哭得好似天都要塌了。
雲錦跑出去好一會兒回來唏噓道:“是二爺心窩子上的那個,孩子流掉了,二夫人下的手。”
名煙不信,張口問:“不能吧,二夫人糊塗了嗎?誰做壞事不都是偷偷摸摸的,她怎麼……”
翠翠不動聲色,心裏卻和明鏡似得敞亮,女人為了自己的孩子什麼事情做不出來?老夫人能為二爺接納了這個女人,往後誰知道會不會就此一顆心偏了他們?翠翠也是嚐過這等苦楚的,心裏隻覺得快意。
“那女人雖得寵卻是個沒名分的,連個妾室也算不上。不說傷她個孩子,就是要了她的命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二叔往後這日子可別想著太平。”
二爺還在外麵忙事情,聽到下人來稟匆忙往回趕,他沒去看心尖上的肉,而是直接到主院裏二話不說就給了嫡妻一巴掌,諸多惡毒的話源源不斷的從嘴裏往出冒,猶如切膚之痛,讓二夫人心口疼得緩不過氣來。
他們當初也是恩愛夫妻,她將一輩子依靠他,如今卻成了心胸狹窄,惡毒無比的毒婦?當真是可笑至極!而她唯一能求的老夫人麵上不快,斥責她好歹是朱家血脈,怎麼能下此毒手?她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孩子,這有錯嗎?二爺喜新厭舊對兩個孩子不聞不問,這不是錯嗎?為何老夫人不教導著他改變,反而過來數落自己?
何曾想過她會遇到這樣的事?那個女人哭哭啼啼的在老夫人麵前示弱,美麗容顏好不楚楚可憐。而她卻像個外人一般,隻有照哥兒緊緊抓著她的衣擺輕聲安慰:“娘不要哭,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二爺不滿,攢著眉頭怒問:“她一天到晚都教你什麼?你看看你娘手上染著你弟弟的血,如此惡毒,你還護著她。”
照哥兒半點不懼的迎視,平靜道:“我隻知道我娘是為了我好。所謂的弟弟將來是要同我爭家產的,父親寵妾滅妻本是大錯,如今兒子在你眼裏又是什麼人?是仇人嗎?我本就打算著將來不是母親動手,我亦是要殺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