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朝的手在顫抖。
心在顫抖。
整個人都在顫抖。
不,不能露出絲毫破綻——他趕緊告誡自己。
深呼吸,穩住腳步,從熱水裏擰起毛巾,然後裝出一臉的懵懂,一臉忠厚,甚至有些傻乎乎的,試探著靠近女孩,往她臉上擦去。
女孩忽然抬了抬手,要來阻攔,那手隻抬到半路,當啷一聲,胳膊好像鬆了勁的繩子,重新落了下去,簪子也從手裏滑落。
李元朝真想馬上就撿起簪子緊緊攥在手心裏好好地鑒別一下真假,可是,不能,因為女孩雖然四肢似乎沒有力氣反抗,那對眼睛卻努力地大睜著,不甘心就這樣昏過去,這樣的一對大眼睛,瞳孔很圓,瞳仁幽深,似乎一眼能看到人心裏最幽暗的地方去,能把人內心最黑暗最肮髒的想法都給看透。
就算她此刻似乎沒有一點力氣,完全就是個待宰的羔羊,李元朝還是沒有勇氣直接下手搶奪她的首飾。
畢竟,他年輕人臉皮有些薄,不好意思。
還是慢慢來吧。
李元朝也不征求意見,一片冒著熱氣的毛巾按在了臉上。
“嗚——嗚嗚——”女孩似乎很痛,嗓子裏發出呼嚕聲,身子在抽搐,好像在抗議,但是,很快就乖順了,什麼都沒說,安靜下來任由李元朝擦拭。
因為毛巾不冷不熱,正舒適,才不會弄痛她呢——李元朝可是個粗中有細的男人。
就算是個一臉血汙的女精神病患者,就算心裏已經見財起意打算著要怎麼把那些首飾、穿戴弄一些到自己手裏,表麵上,李元朝還是風平浪靜,他甚至顯得有點溫柔,很輕很輕地捏著毛巾擦,沿著臉擦了一圈兒,然後去水盆裏洗毛巾。
女孩的臉夠髒,水頓時紅了,全是血。
怎麼搞的,把自己弄成了血人!
李元朝心裏有點不忍心。
換了水,重新洗淨毛巾,李元朝再次轉身來擦臉。
愣了,傻了。
李元朝以為自己的視力出問題了。
他幹脆用濕毛巾擦擦眼睛,再看,沒有出問題,眼前的女孩還是以那個姿勢躺著,但是一張臉好像被人瞬間偷換了一樣。
李元朝拚命回想之前的那張臉,遺憾他一開始以為她是鬼,所以就躲著沒好好看,後來看著可憐救回來,忙著取暖,再後來又反悔了,想趕緊送回去,加上她一頭亂發覆麵,滿麵血汙,所以他始終沒有更詳細地看清楚這張臉。
現在看清楚了。
是一張……好美的臉。
李元朝絞著手裏的毛巾,這毛巾怎麼也沒勇氣再次敷上枕上的臉。
一張平凡的臉他敢動手擦,可這樣美麗的臉,他實在是……有點手軟……唐突美人,好像不好吧……
剛才的擦拭帶來的疼痛似乎才緩解過來,女孩的神色顯得無比痛苦,但也僅僅隻是暗暗地皺眉頭,把呻*吟壓在咽喉深處,硬是不讓痛苦呻*吟發出來。
李元朝輕輕俯下身子,“對不起——擦疼你了吧——”
說實話,這一刻,他真的有點心疼,有些後悔,早知道是這樣一位漂亮女孩,他一開始肯定要溫柔得多。
李元朝是凡夫俗子,他像大多數男人一樣,對美女更熱愛一些,也更願意憐香惜玉一些。
“嗯——”女孩點頭。
想不到她這麼直接。
這就是說承認李元朝弄疼她了。
李元朝更窘迫了。
女孩微微閉了閉眼,似乎養了下神,再緩緩睜開眼,目光清亮,溫柔地看著李元朝,“謝謝相救——隻是,妾身此刻身在何處,還請大哥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