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九次失敗(1 / 3)

“嘩啦——咣——”

幾個人剛從大門裏邁出腳步,雙扇鐵皮大門就急不可待地在身後重重闔上。

大約過了三十秒,鐵皮還在不停地顫抖,似乎這樣粗暴地被磕碰在一起,它們縱然是鐵打的,也很痛苦。

更痛苦的是人。

四個人麵麵相覷。

“什麼東西?”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一位穿淺紅色羽絨服的中年女人,她回頭瞪一眼鐵大門,惡狠狠罵,同時把一口濃痰吐在了門上,“不就養了個女兒麼,嘚瑟啥呢,還以為自家養出的是皇姑娘娘不成?”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位老人,他脊背明顯彎曲,腿有些瘸,胡子一大把,白花花拖在胸口,他回頭瞅著那緊閉的鐵門,眼裏有不甘心,搓著兩個大手,露出一口黑乎乎的氟斑牙,衝羽絨服婦女擠出一個巴結的笑,“他巧嘴姨,這個又沒說成,你看這親事,還得靠你呀——”

那可憐巴巴的雙眼中,滿滿的都是無助和乞求。

“哎呀哎呀——”羽絨服婦女一個勁兒擺手,她臉上浮著一層粉,天氣冷,寒氣哈上,那粉更白了,像落了一層慘白的厚霜。

“瘸子哥,不是我說,你家元朝咋就那麼嫌媒呢,你說我這前後都說了不下十個了,咋就一個都成不了呢?”一對目光錐子一樣瞪向身後的一位青年,瞅幾眼,一臉不滿,“你家元朝看著不差鼻子不缺眼睛呀,咋就連那些缺胳膊少腿兒的都不如呢?前天我還給張大鵬的兒子說成了一個,閨女初中文化水平,俊得像仙女兒,一說就成了,沒嫌棄張大鵬兒子得過小兒麻痹癱瘓坐在輪椅上。唉唉唉,不過話說回來,也真是可惜那閨女了,嫩得像一朵花,這可是插在了牛糞上呀,這門親事說成我簡直覺得自己在作孽呢!她爹媽眼裏就認得錢,一聽是張大鵬的兒子,張大鵬是村長,家裏又開著澱粉廠,富得流油,願意出二十萬的彩禮,女方滿臉都是笑,馬上就答應了親事。”

這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長得很有幾分姿色,大個子,水蛇腰,白臉,一對眉毛紋得又粗又重,嘴巴塗了口紅,就算剛才在身後的人家裏吃了瓜子、喝了茶,她唇上的口紅還沒有被完全擦掉,從殘留的部分就可以想象之前她塗了多麼厚實的一層。她說話很利索,一口氣叭叭叭說了一串。

“我也說呢——”李老漢身邊的一個矮個婦女,顯得病怏怏的,本來一直沉默著,這時候也湊上來,小心翼翼的陪著笑,“我就是想不通呀巧嘴妹子,我的朝娃子哪裏不好呢,模樣兒好看,小時候我抱在懷裏出去,誰見了都誇呢,腦子也聰明,心底也善良,最重要的是我們供養他念書,這些年我娃念進腦子的呀,真是能裝滿滿一小車嘞——”

說起孩子,矮個婦女的臉上顯出一絲興奮,這是當媽的通病,孩子總是母親的驕傲。

“得了得了——”巧嘴打斷她,“好我的花嫂呀,你就不要自賣自誇了,如今誰家的小夥子不優秀呢,隻要不是缺胳膊少腿不歪鼻子斜眼睛呀,一個個都裝著一肚子文化,都走南闖北地打工掙錢呢,問題是你們差錢呀——現如今沒錢你敢說媳婦?簡直是做夢哩!”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打擊人,就硬生生刹住不說了,想了想,口氣溫和下來,

“瘸子哥,你也看到了,我不是沒有好好盡力,剛才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差點都磨破了,是人家不答應呀,那條件,你也聽到了,太苛刻了,哼,也真是不害臊,張口就是十五萬的彩禮,真好意思說得出口,好像他家的女兒就是皇姑娘娘,當年我爹娘才向我婆家要了三千元,也已經是我們村裏最高的了,我啥長相,他家姑娘啥長相,簡直不能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