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和向來的風輕雲淡終於破碎:
“冬青,回來。”
她嚴聲道,似清水浮萍上掠過的一聲輕雷。
冬青被她冷不丁的一聲,不免心惶惶,她斜看了弓司長一眼,跳腳直抱怨:
“我這爛好心,真是不對人的,竟忘了你前兒那些個餿主意,難怪公主要惱,是我也該惱的,我手帕子,你還了來。”
見著弓司長依然有些呆呆的,又見那帕子在他手裏,早被濁水融泥汙得不成樣子,冬青更覺糟心了:
“算了……”
擲了隻句話,便似雛燕還巢似的,頭也不回向顧昭和而去。
弓司長想留她,奈何知曉留不住,也不好無端開這口,隻好將羅帕在指間纏了又纏,借著那光滑柔膩,將突如其來的綺念壓了又壓。
再抬頭,正好瞧見那公主眼裏漱冰濯雪,他心下一涼。
她早洞穿了他。
弓司長暗心驚。
他不該驚的,愛慕本天然,又不是朝三暮四,見一個便愛一個。
偏生被她冷眼一掃,所有的底氣全無,好似春天的蘿卜——心虛。
弓司長下意識地將頭一低。
顧昭和見他垂頭俯首,竟有些做錯事的樣子,眼裏的寒冰方消融了些。
論模樣才情,倒堪與冬青配,隻是他偏與陳暮成是一隊,未免往後又多生出許多事。
這些都還次要,單瞧冬青神情儀態,不像是對弓司長心生情愫的樣子。
她與冬青相伴多年,總不能允了弓司長剃頭挑子一頭熱,將自家人往外門推去。
顧昭和神思一轉,頭也不回地吩咐冬青玉容二人道:
“我有幾句話,想私下與弓公子一談。”
冬青玉容情知她做事向來有自個的道理,就算有些疑惑“有什麼話,連她二人都要避過的”,卻也不多問,乖乖巧巧地尋了個角落自去。
弓司長見著佳人已遠,抬首輕道:
“公主倒是禦下有方。”
顧昭和有些不慣聽這話:
“不知公子是歡喜冬青伶俐多些,亦或是乖巧多些。”
弓司長多見她虛與委蛇的模樣,何曾想過她竟也有這般直來直往的時候,不免愣了神。
顧昭和隻當他啞口無言了,愈發地不喜歡:
“說話。”
弓司長觀她神情顏色,也知她如此疾言厲色,是為他肖想冬青一事,再不敢有半點大意。
可若真讓他說,卻也實不知說什麼才好,隻有一字一句,據實相告:
“司長,委實不知該說什麼,如今說什麼錯什麼,倒不如沉默是金。”
顧昭和聽他言語誠摯,也不好再將偏見明擺在臉上,她緩聲道:
“你單將你心頭想的,念的都說來,我不怪罪就是了。”
又擔心他不肯說實話,隻拿言語激他:
“你若對冬青是真心實意,又是那等性情中人,如何連說話做事都不敢的,難不成大男人家,唯唯諾諾,便算表全心意了?”
弓司長苦笑道:
“公主何苦拿話激在下,司長之所以前瞻後顧,也是畏懼惹了公主嫌厭,從此更不許司長與冬青姑娘照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