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鬼(1 / 2)

民國二十二年十月十九。sx槐子坡。

寒風吹過山巒,化成陣陣嗚咽,裹攜著其他不知名的聲音撲麵而來。漆黑的天地間隻有一點昏暗的燈火在寒風中搖曳,那是我們車上的馬燈。

“聽,像是狼叫!可是有些日子沒聽過狼叫了。哎哎,都別瞌睡啊,這段路不算太平!”

卯爺別上了煙袋,跳下車吆停了騾子,拿下車頭架上挑著的馬燈照著檢查車套,等一切都妥了,便又跳上車:呦呦,呦,駕!

“卯爺,還得啥時候到家?”我裹緊了身上的棉襖,往車幫靠了靠,期許擠緊了能得到點兒溫暖。

“明天下午能到家。前麵就是hn地界了。”

“下雪了,你看,下雪了!嗨,瑞雪兆豐年,下年是個好收成啊!”慶霖叔坐起來,從卯爺的煙袋裏掏了些煙葉按在自己的煙鍋裏,就著紙媒子點著便啪嗒啪嗒的抽了起來。

我仰起頭,臉上便覺得點點涼,果然是下雪了。

“嗯?哎哎,恁倆看看前頭?”卯爺提醒道,“你倆打點兒精神,有可能是土匪。”

一聽說是土匪,我心裏便咯噔一下,頓時就覺得脊背發涼,趕忙爬起來順著前麵看:一片漆黑的前方,有一星火光在閃動,這意味著前方有人!

在這荒山野嶺前後不見人家的地方,又是黑燈瞎火的時候,有人不見得是好事。

土匪絕對是那個年代恐怖的代名詞,經曆過的人相信都不會忘記他們的殘忍。我十六歲那年,記得是剛從北平回來也就兩個月,也是這樣的冷天氣,貿同叔的二兒子便也是在這條路上被土匪劫了殺了的。那時他們一共去了七個人,全是年輕的,有幾個鄰村的,沒出過門,又覺得人多不用擔心,就大意了,他們趕著兩輛車,販賣了瓷貨後眼看要出sx了,結果淩晨時被土匪點了樁子。點樁子你懂不?就是土匪都提前盯好你了,一路跟著你趁你人都迷迷瞪瞪冷不防時再下手。

結果七個人死了六個,剩了一個機靈的跳到路邊兒山溝的荊草叢裏躲著才撿了條命。等他跑回家已是三天後了,當時跑到鎮上又哭又比劃,一身臭氣,褲子裏全是屎,見到人就又哭又叫,也說不出個囫圇話,但是人們看他這架勢便知道是出事了,趕忙叫人套車就往sx方向去,當時我也跟著去了,到了地方一看,車啥的都沒了,山坡上撂著幾具死屍,全都是砍去了頭顱四肢和兩腿中間的那活兒,光剩一個肉墩子,由於已經過了三四天,雖說天涼,屍身也是開始發臭,血肉幹涸發黑,從傷口處流臭水,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貿同叔是看到了一個肉墩身上有半條花褲衩才認定那是自己二兒子的,當時就哭懵了,趴地下站不起來,幾個人把他架起來,大家用布把那些屍身包了帶回去,而頭和四肢都沒找到。

從此以後,在錢家集人人談匪色變。

這時,在卯爺的提醒下,我們都坐起來了,穿好衣服整理好鞋,抓緊了車上帶的刀棍,都不敢大意,等到了那火光處時,看到原來是個男人在路邊點了一堆火,看到了我們,便站了起來,招呼我們下車烤烤火再走,說天怪冷的,前邊兒不安生,下來做個伴兒,天亮再走吧。卯爺看了看,便把車趕在路邊,對我們悄聲說,注意點兒,我總覺得不大對勁兒。說完便招呼我們下車,四個人圍坐在火堆旁,我借著火光打量那男人幾眼:看他約莫四十多歲,臉色枯黃,腮陷眼凹,顴骨凸著,嘴唇上還有不少胡茬,看著整個人都是蔫的。身上穿著一件破爛的棉衣,戴著頂破氈帽,帽沿兒壓的挺低,看不見眼睛,身邊還放個黑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