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聶來這一趟,讓人悵然又釋然。
這樣的氣氛也沒持續多久,陽光給花園灑下一地明媚時,庭院觀景台的陽傘下笑語晏晏。
來客童延大都見過,但也有像Len和齊廈這樣打過照麵還來不及認真介紹的。
不得不承認,聶錚悶騷歸悶騷,於原則問題卻確實一絲不苟。把童延正式帶到朋友們麵前,“我愛人,童延。”
童延著實吃了一驚,一秒鍾之內眼睛珠子險些掉出來,接著才笑眯眯地挨個問好,心裏那叫一個美。
噫!什麼愛不愛的……聶錚私下都沒跟他過。
身為一個九零後,他是沒法感受“愛人”兩個字口語化之後的年代感的,畢竟,到了如今,大家都習慣用“老公”“老婆”之類的稱呼自己的伴侶。
但同樣身為九零後的楚繹這些日子正在看一部六十到八十年代的電視劇,頓時腦補出一個畫麵:穿著中山裝的聶錚把穿著深藍軍裝褂子的童延拖到跟前,:“這是我愛人。”
同誌的愛人,那個年代確實是這麼稱呼的。他忍著沒笑。
秦佑則是親曆過八十年代,嘴角抽了抽,但不予置評。挑了塊蛋糕放在楚繹麵前的盤子裏,“你沒吃早飯,先墊下肚子。”
在座其他人對著聶錚起哄開玩笑,沒注意他們這邊。
童延剛好留心到了,心裏想著吩咐廚房早些開飯才好,陪著了幾句話,起身,“你們先跟聶先生聊著,我去去就來。”
他要離開,立刻有客人:“不用忙,咱們都不是外人。”
童延客氣了幾句,終究是沿著台階下去了。
聶錚望一眼童延的背影,回頭難得感歎:“一刻都閑不住。”
童延還沒走遠,在綠樹掩映的徑上忽然轉身,笑著問:“你我什麼呢?”
聶錚開口時,語氣很是寵溺,“在誇你,待會給你聽。”
童延滿意地一笑,“這還差不多。”轉身走了。
座上繃不住的就瞠目結舌了,聶錚是多端肅的人,剛才跟童延這一來一去看似平常,打情罵俏的味兒那叫一個足,縱容的味道則更足。
此時,秦佑對麵的男人開腔打趣:“聶大哥,你家這口子看著就是個脾性辣的,不過老夫少妻的樂趣就在這兒,我們懂我們懂。”
聶錚非常淡定,抱臂的手指在胳膊上輕快地敲了幾下,看起來不無愉悅,“恰到好處。”
楚繹在心裏歎了聲服,聶錚看起來比秦佑還嚴肅,秀恩愛也是半點不含糊。
庭院中歡笑一片,隻有齊廈一直沒話,他身邊的高大男人見了,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問:“不舒服?我們早點回去?”
齊廈一臉茫然,片刻後才搖頭,“沒有。”
齊廈的沉默一直維持到童延去而複返,沒一會兒,童延也注意到這位視帝的眼神好像一直在追隨他,目光似乎……有那麼點歉疚的意思?
在同一個圈子討生活,可他倆至多隻是點頭交,童延有些不解,隻以為自己看錯了。
轉眼到了午飯後,大家到偏廳話。齊廈此時幹脆自己站到一邊朝窗外望著,一副跟所有人都無法交談的樣子,童延不免又多看了幾眼。他看到Len起身過去在齊廈身邊站定,似乎又了什麼,齊廈隻是搖頭。
身為一個合格的主人,童延立刻走到窗邊,問Len:“賀先生,我跟齊老師到外麵去聊一會兒,行嗎?”
童延也是今才知道Len有個中文名,賀驍。
賀驍沒話,用眼光詢問齊廈的意思。
齊廈終於點了下頭,:“好,正好,我也有話跟你。”
他們出去,臨走還捎上了楚繹。楚繹純粹是因為剛吃過午飯,不耐煩坐著。
三人一行穿過花園時,路過花圃,見那各色蘭花開得明豔喜人,楚繹不免多問了一句,“你們喜歡蘭花?”
童延照實回答,“是,這些都是聶先生自己種的。”
楚繹立刻露出有吃驚的豔羨樣兒:“,很有情趣。”
真是個大甜心,話讓人聽著就舒坦。
童延謙虛地:“還行,平時總得有點愛好不是?”
他心裏得意,顧及齊廈一直沒搭腔,轉頭,問:“齊老師平時閑在家的時候都做什麼打發時間呢?”
隻是這一眼,他心裏直打鼓,齊廈眼光一瞬不瞬地朝他看著,神色確實是歉疚,童延這下能肯定了。
齊廈開口時完全答非所問,還有些欲言又止,“你很優秀,跟我……,不,比我想的優秀很多。”
童延:“……”話題怎麼突然就轉到這兒了?不是,齊廈原本對他還有認定?
這是他以黑馬之姿斬獲影帝的事兒?他笑了聲,“實在的,我也沒想到自己能得獎。”
齊廈眼光閃了閃,“不是這個。”
童延頓時覺得這位心思莫測,“啊?”
齊廈的腦回路童延不可能了解,但楚繹是知道的。
楚繹大概猜到齊廈這一臉愧疚是為什麼:這呆子先前一定是把聶錚和童延的關係理解成了包養和被包養,畢竟圈裏就是這麼傳的,可到今一瞧,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夫夫,齊廈這是為曾經的誤解自慚。
但自慚歸自慚,以後再別那麼以為就行了,真為這事兒向童延本人道歉,大家臉麵都不好看吧?
阿彌陀佛,願世界和平。楚繹趕在齊廈開口之前打了個岔,對童延:“獎杯在這兒嗎?能讓我們參觀參觀?”
童延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飄飄然,“當然。”
齊廈還沒出口的話就這樣被截斷,童延本能覺得楚繹不是個會無故搶話頭的人,心裏有些疑惑。
但到了書房,麵對著壁櫃裏金燦燦的塑像,倒還真沒人想到剛才那一出了。
楚繹對童延讚歎:“你真厲害。真是令人羨慕,算了,我自己不努力,羨慕也沒我什麼事兒。”
齊廈語重心長地:“你現在複出也不遲。”
楚繹笑笑,“人的精力有限,而且生活方向也各有不同,我還挺滿意現狀的,再,秦先生也值得我這麼做。”
童延此時得意到爆棚,還是跟著附和一句,“是,我這是不努力不行,聶先生可是每拿鞭子抽著我奮發向上的,從我十八歲到現在,一直是這樣。”
不對,他跟楚繹倆怎麼有點對著秀恩愛撒狗糧的意思?
楚繹很顯然也注意到了,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過日子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不過,童延還是覺得聶錚是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能秒殺一切其他雄性生物。
齊廈在一邊突然開腔,由衷感歎道:“亦師亦友,這樣很好。我做什麼賀驍都覺得對,實在不利於進步,回頭我得跟他談談。”
童延&楚繹:“……”
行,這局齊廈贏了,算他厲害。
而獎杯似乎都逮不住齊廈的注意力,齊廈在意更本質的東西,他轉頭望著童延,很認真地問:“你這兒能觀影嗎?”
童延果斷回答:“能啊。”
齊廈的語氣相當誠摯:“反正沒事,我們現在去看看《從雪陽》?我在影院看過兩遍,有些地方想跟你本人探討探討。”
童延:“……?”從哪看出他沒事,他還有一屋子的客呐。
楚繹立刻明白齊廈這是以己推人,他敢打賭,視帝家請客,的確是沒人指望齊廈自己花半點心思的。
望著童延嘴角勉強扯開的弧度,楚繹想笑,但又不能失禮,隻得微微睜大眼睛拚命忍。
沒想到,齊廈瞥他一眼,:“對童延的表演,你看起來比我更有興趣。”
楚繹&童延:“……!?”
當著演員本人的麵,誰能不是??
行吧,看在齊廈這麼捧場的份上,這要求童延應了,畢竟齊廈是客。五分鍾後,三人一塊兒坐在了觀影室。
前半場,齊廈問了些專業和現場表現之類的問題,能答的童延都答了,另外跟演員個人情緒相關的,太多隻能意會,真讓童延,他還真有些訥於言表,於是隻能這樣回答:“可能我那一陣,自身狀態跟角色比較相似。”
影片的後半段,那種掙紮的悲劇感極富感染力。齊廈再沒話,隻是專注地盯著屏幕。
被視帝這樣看重,童延心裏還是痛快的,不過,另一邊還有客人,下午的茶點和晚餐的菜品他還得自己看一眼才放心,於是,跟齊廈打了個招呼,起身準備離開。
他還順便捎上了楚繹,齊廈完全沉浸在劇情中,點頭時都沒轉開眼。
出門後,童延接了個電話,聽田在那邊交待完全部,他瞟了眼觀影室的門,“什麼?你確定是齊廈?”
電話掛斷,他蹭蹭下樓追上楚繹,兩人並行一段,才對楚繹道出疑惑:“齊老師一直這麼……”剩下的話就真是不好了……
背後人已經不太好了,直接齊廈好像不太通人情世故則更不合適。
楚繹會意,也是好半才想出一個形容詞,開口時依然笑容明亮,“……這麼不拘節?”
要不怎麼跟楚繹話舒服呢?
童延也笑眯眯,“對,真正的藝術家脾氣,很有意思。”齊廈那就是一戲癡啊。
楚繹點頭,“一直都是。”
童延頓時兩眼一抹黑,剛才田通知他:他一個月後將要作為嘉賓出席的真人秀節目,本子已經定下了,齊廈跟他一組。
他原先隻是覺得齊廈好像有點呆呆的,現在看來居然是一直這麼呆,到時候他自己搞氣氛兼比賽,不得把人尷尬死。
童延有些不可置信,齊廈這脾性是怎麼在圈裏混出頭的?
楚繹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專業上,那些顧不上的節自然有人替他顧著,他時候有父母和經紀人,成年後有團隊,現在又有賀先生……這種情況其實也挺常見,對吧?”
言外之意:有一種人,你別看他傻白,傻白自有傻白的命,時候能靠得住父母,工作了能靠得住同事,再往後去能靠得住伴侶孩子,一輩子都不用愁。
真是好大一碗毒雞湯。
童延有了上節目時替齊廈兜著的覺悟,“哦,這樣。”
兩人在客廳分開,楚繹回頭看一眼童延,心想童延這際遇也是一碗毒雞湯吧。
這孩子看著就不好惹,上午在花園裏那似嗔似怨地一句話,聶錚聽了還那麼享受,還是發自內心的享受。
典型的……作精有人愛。
童延對上楚繹的眼神,笑了笑。
暗忖楚繹這碗雞湯的毒性也沒比齊廈那碗輕多少:楚繹對聶錚和秦佑他們那個圈子的節奏甚至都不需要適應,哎,名導之子,本身出身不薄,生來就到了跑道的一半,羨慕不來啊!
總得來,這一還算愉快。
童延愉悅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晚間客人散去後,淋浴的時候還哼了曲兒。
聶錚隔著淋浴間的玻璃都聽到了,對著鏡子洗了把臉,等童延出來,問:“今這麼高興?”
童延跨到浴缸,躺下,頭靠下去,嘴角揚起一絲笑,毫不掩飾地,“可不?齊老師整個下午都坐在那看我的電影,這算是專業人士的認證吧?楚繹也挺有意思。他倆都挺有意思。”
聶錚心情突然有些複雜。
成長環境不好,缺失的豈止是物質和良好的教育。童延顯然從到大,連正常的友情都沒感受到,否則,當初不會為了“唯一看得起自己”的葉琳琅跟秦家的人打起來,並且到現在還一直記掛著辭了職的“秘書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