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幽靈船(1 / 2)

2015年8月2日,日本石川縣輪島市東海港,又一艘木船出現在海平線之上。

“8艘了,2個月來的第8艘。”工頭將煙蒂扔掉,用腳擰了擰,任由其扭曲、變形,而後熄滅。

他回身衝女人點頭:“要一起上去看看嗎?”

“好的,拜托了。”保險核查員微微鞠躬,用敬語回答道。不經意帶出的能登方言,令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親切。

姣好的身材包裹在西服套裙裏,女人站姿挺拔、優雅,就像半島上特有的紅杉樹。在清晨海邊的涼風中,絲毫不顯狼狽,反倒還有幾分享受的樣子。

受到海浪的作用,木船越漂越近,最終撞上了防浪堤。

工人們三五成群,招呼起吊設備打結固定,將殘破不堪的木船放進岸邊的船槽裏。

和之前出現的“幽靈船”一樣,這艘船也是木製的,非常老舊和沉重。柴油低速機隻適合內河驅動,根本無法對抗強大的洋流。

她和碼頭工人們一起,用毛巾捂住口鼻,俯身鑽進了船艙。

經過長時間的漂流,甲板上如今隻剩冰冷的海鹽味道。但那斑駁的暗沉血跡,依然昭示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走在前麵的工頭低聲咒罵,行進中的隊伍停了下來。

人群漸漸聚攏,終於看清了艙底的情形:胡亂堆積的屍體嚴重腐爛,部分已成枯骨,其中兩具甚至連頭都沒有。

有人在嘔吐,還有人在打電話聯係海上保安廳。

從腐爛程度看,這些人已經死亡三個月以上,就連衣物也被海風侵襲、碎如絲縷。數十具腐屍堆疊成塔,顯然是在死後被拋下的。這與甲板上連續的血跡相互印證,說明屠殺發生在登船後不久。

船艙裏沒有逃生通道,直上直下的艙室暗如井窖,預示著一段有去無回的旅途。

“別看了,”工頭皺著眉轉過身,“每條船的情形都差不多。”

她獨自來到甲板的另一側:日光越過船舷,在屍堆底部暈出大片陰影,閉匿晦暗的角落裏,壓抑著某種令人不安的隱秘。

太陽越升越高,船艙裏也變得越來越亮堂。屍堆在輕微移動,一片陰影從邊上探出來。顫顫巍巍、搖搖擺擺,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那段東西猶如枯木,四下裏伸出幹癟枝椏,迎向甲板透過的光亮,頑強求生。

若是電影中出現類似情景,則必然會被認定為幻覺,而當一切活生生地發生在眼前,隻剩震驚與恐懼。

饒是見過世麵的工頭,看到這驚人的一幕,也傻傻地愣在原地。剩下的工人們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黑暗漸漸褪去,木乃伊一般的身體從角落裏爬出來,攀扶著船艙內壁,拚命地試圖站立。

“放梯子下艙!”女人的聲音突然響起,命令果斷而清晰,“快去拿擔架,用繩索把人吊上來!”

碼頭工人們勉強作出反應,慌慌張張地展開營救。那人從屍堆裏爬出來後,也終於體力不支,徹底癱軟在冰涼黑暗的船艙裏。

她退到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死裏逃生的人:他的身體極度虛弱,隻穿了一條短褲,右手卻緊緊握著一柄刀具,整個人瘦如枯骨。頭發胡須糾亂成團,臉上結滿黑乎乎的痂殼,分不清是汙垢還是傷口。

隻有那雙灰色的瞳孔,就像冬日清晨的迷霧,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得異乎尋常。

借助臨時搭成的繩梯,幾個膽大的工人一點點下到艙底,怯生生地走近幸存者,斷斷續續地用日語發問,倒顯得比對方還害怕。

幸存者沒有力氣站起來,在原地匍匐著,如同受傷的野獸,始終保持警戒狀態。

眼見雙方僵持不下,急脾氣的工頭沉不住氣了,大聲嗬斥著,命令手下盡快地把幸存者抬上來。

然而,身處幽暗閉匿的船艙,麵對著一室腐屍,以及像野獸般的男人,即便身強力壯的碼頭工人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女聲再度響起,卻是用其他人聽不懂的某種語言說話。

匍匐在艙底的幸存者猛然抬頭,目光直直地看向說話的人,片刻後,從喉間發出囫圇應和。

那聲音就像用砂紙在木頭上摩擦,粗糲而幹啞,根本不像人類。

工頭猛轉過頭,盯著保險核查員,滿臉錯愕表情。

“他不會主動攻擊。”女人依然站得筆直,垂眸望著艙底,“他隻是走不動路。”

碼頭工人們紛紛鬆了口氣,這才壯著膽子靠近幸存者,七手八腳地將其抬上簡易擔架。

男子果然非常配合,除了警惕四周,並無任何實質性的反抗。

保險核查員微微鞠躬,雙手呈上自己的名片:“後麵的事情就麻煩您了,公司會核銷實際發生的費用。有需要請隨時聯係我。”

工頭條件反射似的接過名片,還沒來得及道別,便見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船舷邊。

“真是個奇怪的家夥。”他扭頭看向艙底,大聲指揮道,“傻愣著幹什麼?趕快把人抬上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