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馨宮。
曲無容剛剛用過早膳,就接到守門的小太監前來回報,說是國主來了。這個時候應該是才散了早朝,以前蕭南笙倒是經常會一下早朝就往她這裏跑,不過自從他跟玉飛龍之間的角逐占了上風之後,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早出現過了。
雖然心中疑惑,但是曲無容還沒有細想,起身迎了出去。
看著眼前的人雖然表麵平靜如常,但態度卻不似往常那樣自然,蕭南笙無聲地歎了口氣,主動開口解釋道:“朕知道你現在不想見到朕,不過朕有些話想要跟你說,所以便過來了。”
聽到他這麼說,曲無容微微抿了下嘴,“進殿裏說吧。”
兩個人在殿中坐下來,黃鸝和黃鶯奉上沏好的茶水之後便退下了。蕭南笙端起麵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笑著說道:“朕好像已經習慣這個味道了,看來下次再跟大梁交易的時候,得多換些茶葉回來才行。”
其實百遼人並沒有喝茶的習慣,嫌棄它剛入口時的味道帶著點兒苦澀,不如乳酒來得甘甜,所以茶葉生意在百遼並不十分景氣,蕭南笙也是在這玉馨宮裏喝得多了,才慢慢地習慣了這種味道。
曲無容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直接問道:“國主想跟我說什麼?”
聽到她問,蕭南笙也不再顧左右而言他,又舉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小的時候生活在宮外,因為不是親生的,朕時常被別人說成是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野孩子,養父養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即使知道朕在外麵受了委屈,也隻會安慰朕不要在意別人說些什麼,有時候朕被惹急了,就隻能靠著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去報仇,跟那些比朕大上許多的孩子們打架。”
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曲無容張了張嘴巴,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安靜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八歲那年被接回宮裏,父王整天忙於政務,根本就無暇顧及到朕,而朕那些從小生長在皇宮裏的兄弟們,一個個眼睛都長到了頭頂上,剛回來的那兩年,朕可沒少受到他們的欺負和擠兌!”蕭南笙端著手中的杯子,陷入到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起初不管他們怎麼侮辱奚落朕,朕都會咬牙堅持著;可是後來朕卻發現,朕越是不肯對他們低頭,他們對朕的興趣就越大,朕也就會受到更加變本加厲的欺淩,那個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夠幫朕。”
說到這裏,蕭南笙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他以為自己再提起這些往事的時候,會對那些人曾經欺負過他的恨之入骨,但事實上他卻十分平靜,就連昔日壓在心底的怨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煙消雲散了,畢竟那些人如今都已經被掩埋在了黃土下麵,而他卻還好好地活著,並且成為了他們求而不得的一國之主。
從他的講述中,曲無容能夠想象得到,他那些年自己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隻是她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難道是想用這些經曆打動自己,從而讓她放棄離開百遼的打算不成?
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突然變得古怪的神情,蕭南笙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父王駕崩之後,朕知道自己一定會成為那些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可朕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因為朕那個時候無權無勢,隻能任人魚肉。”
“後來玉飛龍找到了朕,主動提出要扶持朕登上國主之位,說實話,朕那個時候真的很感激他,因為那是第一次有人願意出手幫助朕,所以朕幾乎是好不猶豫就答應了他,即使他的幫助還附帶著條件。”
“成為國主之後,朕才明白自己跟他之間隻不過是一場交易,而他當初之所以願意出手幫助朕、扶持朕,也不過隻是想要利用朕身為先皇之子的身份罷了。”
蕭南笙說完這些話,突然抬起了眸子,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正視曲無容,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這麼多年以來,隻有你是發自真心地幫助朕,而且還不向朕索取回報。”說到這裏,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你知道嗎?朕這裏覺得很踏實,終於不再隻有朕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聽到他這麼說,曲無容忍不住抿緊了雙唇。
這三年來,不隻是她對蕭南笙的了解更深了一些,蕭南笙對她的性格同樣了如指掌,知道她容易心軟,所以今天才專門跑來跟她說這些話,就是想利用她的心軟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她明明很清楚他的用意,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心軟了。
曲無容在心裏無聲地歎了口氣,看著眼前的人道:“你今天特意跑來跟我說這些話,就是為了能夠讓我答應留下來?”
聽到她這麼問,蕭南笙微微怔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不是。”
不是?曲無容詫異地看著他,“那你……”
“朕今天跟你說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對於朕來說,你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特殊的存在。”蕭南笙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跟她解釋道,“而且朕希望你能明白,朕想讓你留下來,並不是在刻意地為難你,也不是想阻止你們夫妻母子團聚,朕隻是不希望失去一個難得的助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