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便這樣瘋了，或許他並不是真的瘋了隻是將自己埋葬於過去不願醒來。但在世人眼中他就是個瘋子無疑了。
八、
他的夢醒在這一日。
立於院落森然蒼涼的月光之下，清風看著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府外一片喧囂，近處的夜空之中有煙花綻放，他驀然想起今日原來已是中秋。
扔了手中的酒壇他睜著朦朧的醉眼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那擁擠的人潮之中。
周身是熱鬧的人聲，少男少女歡樂的笑聲傳入耳內，他的胸口一片酸澀。他突然憶起一些東西，那是他與她之間為數不多的還算好些的記憶。
猶記得那夜夜涼如水他不慎撞倒路邊貨郎的小攤，那個小姑娘怕他被責怪便如母雞護小雞似的擋在他的麵前為他收拾好那爛攤子。而他感激她從大火中救出了自己的母親，破格答應為她買個小玩意。那時的她那樣驚喜，他一直都記得。
奈何貨郎盒子裏的東西太雜，她找了半天卻隻找著她所看中的那對耳墜的其中一隻，另一隻無論如何都尋不見了。
他有時也會想，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徑直拋下她，她和他如今會不會又是另一幅模樣。
或許能給她些希望，或許她就不會那樣絕望地以為他有這麼討厭她。
他其實，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蓮靖公主。送她回宮也隻不過是為人臣子為人辦事。可是他卻早早地便騙了她，為了他所謂的麵子在這麼多人的麵前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他喜歡的人是當朝公主。告訴她，不要妄想能得到他的愛。
他的姑娘這麼單純，怎麼會不上當。
而他如今所承受的一切，不過是他自以為是所結的因果，他甚至連責怪別人的資格都沒有。
眼中恍然有了濕意，他抬眸，目光劃過身畔那琳琅滿目的小攤越過那一排排精巧玲瓏的花燈最終定格於那一輪在漫天煙火之中依舊不顯黯淡的圓月之上。
他仿佛又看到那個女孩，木訥的神情可眼中卻含著滿滿的希冀的光彩。
他追逐而去，胸中一片愴然。他多麼想再回到從前，回到那個夜晚，他信守承諾地為她買下那對墜子。耐心地等她挑完，再親手為他戴上。去他的人臣子，去他的公主，他最珍貴的東西唯有她而已。
而如今人海茫茫，他又該如何去找到當初那個貨郎為他尋回那另外一隻墜子。可就算是真的尋回來了那又能怎麼樣呢？她已經死了！是的，許青瓷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終於開始相信，他愛的姑娘真的再也不會歸來了！
他的身影單薄，不知何時便已遠離了人群。不遠處的護城河水波粼粼，映出河岸兩畔燈火通明。
他想起自己常做的那個夢，夢中大火紛飛他所愛的那個姑娘披散了墨發眼中光芒一點一點地消散。
可即便是如此她卻仍舊死死地護住懷中的小盒，那盒中裝著的是她那僅有的一點美好念想。她可以自欺欺人地將它當做，他唯一送過給她的禮物。
清風拂過素柳，他踉蹌著，微笑著走上前去。
灩瀲的水光之中，他似乎又看到那個女孩，身著嫁衣灼灼如火的顏色點亮了他的眼。他緩緩掀開她的蓋頭，這一次他沒有打她，然後他看到她唇邊悄然蔓延的笑意。以及她充滿期待帶著些欣喜帶著些不安的嗓音。
“小哥哥，”他聽到她這樣喚他，“我喜歡你！”
他點點頭，微笑著，一腳踏入護城河的碧波之中，“是的，我知道，我也喜歡你……”
然後他的一生終得圓滿。
（青瓷不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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