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竊神器安漢公篡位—擲禦璽老寡婦複宗(2 / 3)

大司徒孔光,一則年紀已高,無力辦事;二則為人傀儡,似也憂懼;於是上書求乞骸骨。奉詔遷孔光為帝太傅,兼給事中,掌領宿衛。這樣一來,政治大權盡歸王莽獨攬了。

王莽又思權勢雖隆,功德未敷,特地派了心腹至益州地方,暗令官吏買通塞外蠻人,叫他詭稱越裳氏,入貢白堆。平帝元始元年元月,塞外遣使入貢,口稱越裳氏,心服天朝威德,特貢白難。王莽奏報太皇太後,將那白難薦諸宗廟。從前周成王時代,越裳氏重譯來朝,也曾進貢白難。王莽自比周公,故而想出此法。果然盈廷臣工,仰承王莽鼻息,群稱王莽德及四夷,不讓周公旦。公旦佐周有功,故稱周公;今大司馬王莽,安定漢室,應稱為安漢公,增加食邑,太皇太後當即依議。王莽假裝固辭不獲,方始受命;且代東平王劉雲伸冤,使其子開明嗣位王爵;王後伍渴,既由哀帝封過道號,賜田二百頃,春秋二季,由地方致祭。又立中山王劉宇之孫桃鄉侯之子成都,為中山王,奉中山王劉興祭祀。再封宣帝耳孫三十六人,皆為列侯。此外王侯等無子有孫,或為同產兄弟子,均得立之為嗣,承襲祖爵。皇族因罪被廢,許複屬籍;官吏年老休致,仍給原偉二分之一,得贍終身,甚至庶民寡孤獨的,也有周郵。這等恩惠,都由王莽作主施行。於是上上下下,無不感戴這位安漢公,對於王太後小皇帝,直同無人一般。哪知安漢公並不安漢,反把漢室滅了,改作王姓天下。所以後來詩人有“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使當年身早死,一生真偽有誰知”之句。

閑話休提,再說當時王莽又諷示公卿,奏稱太皇太後春秋已高,不宜躬親細故;此後惟有封爵大典,應由安漢公奏聞,其他政事,統歸安漢公裁決等語。太皇太後總道自己內侄,既有能耐,又是忠心,自然樂得安享清福,使又準如所請。一日,忽有一位小臣,姓高名毯,奏稱平帝既已入嗣大統,本生母衛姬,未得封號,不免向隅。王莽見了此奏,雖然惡他多事,但又不好駁斥;若是準他,又懼衛氏一入宮來,必踏傅、丁二後覆轍。想了多日,始命少傅甄豐,持冊至中山,封衛姬為中山王後,帝舅衛寶、衛玄封關內侯,仍然留守中山,不準來京。複有扶風功曹申屠剛,上書直言道:“嗣皇帝始免極棍,便使母子分離,有傷慈孝,應將中山太後迎入都中,另居別宮,使嗣皇帝得以樂敘天倫;並召馮、衛二族,選入執戟,親奉宿衛,方是正辦。”王莽見了此奏,恨得咬牙切齒,忙去摔掇太皇太後出麵下詔,斥責申屠剛,違背大義,膽敢妄奏,著即棄市。又過兩年,忽有黃支國獻入犀牛一頭。廷臣以為黃支國在南海中,去京有三萬裏程途,向未入貢,今既臣服來朝,又是安漢公的威德所致,正待上書獻談,又接得越裔郡的奏報,說有黃龍出遊江中。太師孔光、大司徒馬宮,於是奉表稱瑞,德歸安漢公。獨有大司農孫寶說道:“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彼此尚有姐齲;如今無論何事,都是異口同聲,一致無二,難道近人反勝周召不成?”眾人聽了,個個嚇得變色。不到半天,孫寶已奉去職之旨。

那時匈奴久與漢室和親,未擾邊界,聞得漢朝真的出了聖人,慌忙也來進貢。王莽見了番使,偶然問及:“王牆的二女,是否尚存?”番使答稱:“王牆二女,現已適人,平安無恙。”王莽說道:“王昭君係天朝遣嫁,既有二女,理應令她們入京省視外家。”番使又答稱:“侯使臣回國,奏知單於,再當奏報。”王莽重賞番使。番使回去,不到三月,匈奴單於囊知牙斯,果如王莽之意,特遣王牆長女雲,曾號須卜居次的,入朝渴聖。一至關門,就有關吏飛報上聞。王莽大悅,即令沿途官吏,妥送至京。太皇太後一見須卜居次,雖是胡服,麵貌極似昭君,已經大樂。又見她言語禮節,均能大致如儀。這一喜非同小可,命她旁坐,間長問短,賞賜許多珍寶,住了多日,方才送她回國。這件事情,又讚王莽功勞。太皇太後還說,從前小昭君要見乃姊一麵,何等繁難,後來僅得乃姊一書了事。現在其女居然來回娘家,這真是我們侄兒的德化了。王莽乘機奏道:“皇上雖僅十二三歲,近來皇室乏嗣,應請早為大婚。”太皇太後笑道:“汝有一女,尚屬美麗,何不配與皇帝,弄個親上加親?”王莽聽了,正中下懷,便不推卻,即日成婚。

成婚以後,太皇太後因見王莽現為國丈,欲將新野田二萬五千六百頃,賜與王莽。王莽力辭。王莽之妻私問道:“太後賜田,何故不受?”適值王莽酒醉,便漏出一句心腹話來道:“天下之田,皆我所有,何必她賜呢!”其妻會意,不再多言。沒有多時,群臣又請賜給王莽九錫典禮,太皇太後又如所奏。王莽也不遜謝,直受而已。又過年餘,王莽聞得女兒之言,始知平帝漸有知識,背後怨他,不令母子相見。王莽陡然起了毒念,暗用毒酒,獻與平帝,不到半日,便已鳴呼。王莽知道駕崩,心裏雖是快活,還要說道:“何不早言,老臣真願替死。”大家聽了此言,無不匿笑。王莽此時哪管眾人議論,竟自作主,即立宣帝玄孫,名叫嬰的為嗣。年僅兩歲,當然不能治國。王莽便想攝政,忽有前輝光謝囂奏稱:“武功縣長孟通浚井得白石,上有丹書,文日:‘告安漢公莽為皇帝。”前輝光就是長安地名,王莽曾改定官名,及十二洲郡縣界劃分長安為前輝光,後承烈二郡。謝囂本為王莽所薦,因即揣摩迎合,捏造符命。王莽急令王舜轉白太皇太後。太皇太後聽了此語,也會作色道:“這乃是欺人之談,哪能相信?”王舜一見太後不允,也作色道:“事已至此,無可奈何。”王莽亦不過想借此鎮服天下,並無別意。太皇太後聽了,不得已下詔。內中最可笑一句是雲:“為皇帝者,乃攝行皇帝之事也。”真是自欺欺人。王政君之罪,卻不容恕了。當時群臣接了詔書,酌定禮儀。安漢公當服天子衰冕,負雇踐昨,南麵受朝,出入用警躥皆如天子製度;祭祀讚禮,應稱假皇帝;臣民稱為攝皇帝,自稱臣妾,安漢公自稱日予,朝見太皇太後、皇帝、皇後,仍自稱臣。這種亙古未有的謬妄禮節,奏了上去,有詔許可。轉眼已是正月,即改號為居攝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