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正是錦陽山上梨花與海棠初開的季節。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杜了都會釀上十壇梨花酒,埋在山頂上最大最粗壯的那棵梨樹下,等到了中秋或者重陽節這些大節日的時候再把它們一壇一壇的挖出來,埋了整整十七年,沒有一年例外。
然而每年到了三月,壇子總是缺一個。
阿薑問杜了:“師叔,你為什麼每次都留一個,不把十壇酒都挖出來呢?”
杜了神秘一笑,故作高深:“這個,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年複一年,阿薑漸漸長大,錦陽山上的那棵梨花樹下,也已經整整埋了十七壇醇香的梨花釀。
山裏的清晨通透的很,陽光似一把利劍穿破雲層落入山林,大團的雲朵在山脊上投射出一片片的陰影,微涼的山風裏混合著梨花與海棠的清香。
透過大片的粉白枝丫,晨光細碎而溫柔的灑落在整潔的小院子裏。阿薑背上半舊的竹簍子跟正在分揀草藥的折顏告別:“師父,我下山去給師叔買壇子去了,天黑前一定趕回來。”
折顏素手一抬,扔過來一個鵝黃色的錢袋:“拿去買些好吃的,記得路上切不可偷懶貪玩,遇見什麼人或事也不可多管閑事,記住了嗎?”
“徒兒記住了。”阿薑穩穩接住,正經的點了點頭,轉身一路小跑出了院門。
下山的路阿薑走了無數回,早已輕車熟路,沿著歡歌潺潺的山溪,很快就到了錦州城。
城裏熱鬧依舊,城樓腳下一群嘰嘰喳喳的孩子圍著一個捏糖人的老人家,一邊驚奇一邊暗暗的咽著口水。
阿薑微微一笑,背著竹簍進了回春醫館。
回春醫館的夥計是個塌鼻子的圓臉少年,一見阿薑便喜笑顏開的跑過來,圓眼睛擠成一條縫:“阿薑姑娘你怎麼來啦?”
“是啊,”阿薑往鋪子裏張望了一下,卻沒看見王掌櫃,便問:“阿七你家掌櫃呢?”
“哦,我家掌櫃有事出去了,讓我把東西拿給你。”
阿七從櫃台上拿過來兩包包好的藥材,幫阿薑裝進竹簍裏,不經意的問道:“這裏麵裝的是什麼啊?”
阿薑眼珠一轉,轉身出了門口:“說了你也不懂,我還有事,我走啦!”
“哦。”胖夥計迷茫的應了一聲,見她走了又追出去喊:“阿薑姑娘——你下次啥時候來啊?”
阿薑隻是擺擺手,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他。
阿七有些失落,聲音也降低了下來,自言自語道:“那你吃過午飯了沒有啊?”
阿薑沒有聽見他的話,卻一拐彎進了一家生意正好的麵館,麵館外麵大大的招牌上寫著一個徐字。
徐記麵館小雖小,做出來的麵卻是爽滑筋道,口味正宗,每次阿薑來都會吃上一大碗,連湯都喝的幹幹淨淨的才過癮。
徐記麵館在城西,而鄧家壇子鋪在錦州城最南邊,兩廂離的並不近,陽光正盛,行人慵懶,阿薑吃完飯又躲了會兒陰涼才去了鄧壇子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