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慶九年十一月,南武大軍東征的腳步被阻擋於月散關外。自南武開始東征,老百姓皆人心惶惶,這已經是開戰以來最好的消息。
南武來勢洶洶,大軍勢如破竹一路向東殺來,轉眼就逼近了月散關。形勢嚴峻,惹得朝野一時謠言四起、人人自危。月散關可以說是朝廷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被破帝都便岌岌可危,而整個東和即將麵臨毀滅的危機。
民間流傳,在月散關之戰的前夜東和長公主寧嫣於無極殿慷慨陳詞,力排眾議撤換了月散關的守將岑嘉,這才保得一時的安寧。
消息傳回帝都,百姓們沸騰了,紛紛去帝都西南角的長公主府門口拜謝,一時間長公主府門庭若市。而長公主一向待下親厚,每個拜謝的人都會贈送一杯茶水,這一天下來光是茶水就不知燒了多少壺。
這可把管家丁伯給愁壞了,於是非常含蓄地跟長公主表達了自己的小小意見。於是隔天帝都便傳出了長公主去東郊法華寺祈福的流言,大家紛紛跟去了法華寺燒香拜佛。公主府才總算清靜下來。
在滿城的沸騰中,小小的公主府卻是異常地安靜。這是出精致的院落,滿庭鬱鬱蔥蔥,屋舍碧瓦朱甍。無一絲皇家的奢華,樸實中卻自有一番不凡的氣韻。
這裏安靜到連一隻貓兒落地的聲音都能聽清楚,裏麵隻住了管家丁伯、廚子顧嬸、小廝小五,另外就是我們的長公主寧嫣和侍女青鸞一共五個人。平日裏無人走動,連滿庭的落葉也少有人打掃,是以安靜地不像話。
此時,天一水閣的房門輕掩著。
伏在案上的那個女子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眉目如畫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她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闔上了麵前的一本奏章。
隻聽門被輕輕敲了兩聲,一個女子站在門口恭敬地說:“公主,皇上宣你入宮覲見。”合上書冊,女子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素白的煙霞紗廣袖宮裙,扶了扶頭上的流雲步搖。起身離案打開了房門。
“備轎!青鸞,隨我入宮。”聲音輕柔而緩慢,卻帶著身於高位,不容置喙的霸氣。
陰沉沉的天空仿佛吸滿了墨水的宣紙,仿佛下一刻就會滴了下來。軟轎才行至宮門已下起了細細的小雨。隨行的青衣侍女問道:“公主,雨越下越大了。宮裏路滑不好行轎,是否下來撐傘前行?”見許久未有回音,青鸞還待重新問一遍時,轎門打開了。
一身白色華服的女子走出轎門,卻也不著急走。隻是站在原地,仰頭看著那灰蒙蒙地天,看了許久。細密的雨絲一寸寸澆透她的每一縷發絲與華貴的服飾。
女子唇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輕聲道:“青青啊,你聽沒聽到北邊傳來的鼓角聲呢?越來……越近了啊……”青鸞撐傘在其後靜靜站立,也不催促,隻待她起身往宮裏走去才快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從小徑進入回廊,青衣侍女合上了傘。青鸞道:“公主,您的衣服有些濕了。”
“無妨。”女子唇角勾出一抹微笑。頓了頓,又道,“況且,我前日裏給他布置的功課,他一項也沒完成。我倒要看看他該怎麼向我交代。”
青鸞抬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白衣女子瞥了她一眼,白皙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想說什麼說吧!”。
“就是……最近宮裏有些傳言,說公主您,不把皇上放在眼裏,甚至想要……”
“想要取而代之?他們想說,就讓他們說去吧!”女子不以為意地擺手。
青鸞急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啊。公主您不在乎,難保皇上會不在乎?這幾年軍政要務都是您在處理,雖說是代司朝政,可總歸名不正言不順……”。名不正,則言不順……女子倏地停住了腳步。
“青青,縱然我如今身居高位,可很多事情我依然力不從心。我能管得住悠悠之口,可人心終究是這個世上最難掌握的東西,尤其……是變了色的人心。”她輕輕地歎氣,慢慢往前走著。
光華奪目的東和皇宮在雨中靜謐著,最中心的乾元宮是曆任皇帝日常處理公務和休息之所,更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四角飛簷,琉璃瓦被雨水衝洗地甚是奪目。
穿過悠長的花廊,盡頭處,便是章慶殿,皇帝的寢宮。女子的眸子沉了下來,深不見底。嘴角的弧度卻更明顯了。她抖了抖長袖,施然走進了宮內。
“寧嫣參見皇上!”站在門口,女子向那珠簾後的明黃身影微微一躬。
“皇姐,你總算來了。朕已經等你老半天了。”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臉不高興地從裏麵踱了出來,親熱地挽起寧嫣的手。“來來來,皇姐你看看朕今日新畫的墨蘭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