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被送出宮的,迷迷糊糊間聽見車輪的聲音,她試著發出聲音,卻被一塊鬥篷從頭蒙到了尾。所有的記憶僅限於這些,再睜開眼時,後頸還僵僵地疼。敬王端來一碗藥,說她受了風寒,先將藥喝了,邵令航正在來的路上。
她就這麼稀裏糊塗地喝了,之後永遠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直到杜之落大吵大嚷地闖進來。
蘇可身上無力,半撐著眼皮瞧她,不知道她怎麼這麼大驚失色。身邊有個常來的老嬤嬤,支支吾吾和杜之落說著什麼,蘇可聽不清楚,但看的出來,這個嬤嬤對杜之落很是忌憚。後來杜之落跳了腳,插著腰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勢,然後也不知是喊了誰進來,那人提著她胳膊將她拽起來,然後攙扶著往外走。
後來才知道,這個人就是杜家的三爺。
沒有了敬王的湯藥,蘇可在杜府緩了一天的時間就恢複了。隻是身體尚可恢複,俗世裏的大夢一場卻遲遲不醒。
她,竟然死了。
“已經七八天了,我也是剛得著消息。”杜之落看了眼她三哥,複又對蘇可說,“我想著你是不是和侯爺鬧別扭了,故意想出這麼個法子來逃走。本來隻是想回來拆穿你的,沒曾想你竟然全不知情。”她說著咬咬嘴唇,試探著問,“要我們通知侯爺嗎?”
蘇可愣愣的,不知是事情太過出人意料,還是湯藥的藥勁未散,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是,怎麼死的?”蘇可看向了杜家三爺。
杜三爺把玩著手裏一枚經過加工的大銅錢,將打聽來的事又重新簡明扼要地同蘇可又說了一遍,“你在宮裏突然不見了,貴妃暗中查找無果,侯爺就托了禁軍的人來找。後來得了消息,說初一那天宮裏死了個宮女,悄悄拉出去處理了。侯爺找到了你染血的衣裳還有條金鏈子,又去問了獵戶,相貌什麼的倒是對得上,於是收了你的屍骨,確定了你的死訊。”
蘇可哦了一聲,愣了半晌仍舊傻傻的,“獵戶?”
杜三爺道:“有的獵戶養獵犬,窮凶極惡的那種,打小喂著死人肉長起來的。宮裏三不五時就死個人,獵戶就尋了這門路,專門找那些處理屍體的太監買死人。”說著,上下打量蘇可的樣貌,“像你這種細皮嫩肉,又是剛死不久的,獵戶樂不得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杜之落用胳膊肘使勁頂了下杜三爺。
杜三爺倒是無所謂,“聽說現在侯府的下人們都簪白花悼念你,侯爺更是抱著你的屍骨爛醉如泥,幾日沒出過門了。”
變故來得如此之快,除夕那晚的溫情還在,初一卻已經“天人永隔”。
蘇可幾乎能想象出邵令航現今的樣子,論起頹廢,他這方麵的本事無人可比。
“姐姐,既然你不是和侯爺鬧了別扭,你現如今又沒有什麼事,我還是差個人去跟侯爺報個平安吧。”杜之落往前湊了湊,伸手抓住了蘇可絞得發白的手指。
蘇可想要點頭,視線中不經意一瞥,卻看到杜三爺頗有深意的目光。
這時,外麵有丫頭叩門,隔著門扇小聲說:“小姐,敬王爺提著禮品到府上來看望夫人。”
杜之落提升道了句“知道了”,然後小小的哼了一聲,“他來幹什麼,把人藏起來,還故意耍弄侯爺,安得什麼心。”她看向蘇可,“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不讓他帶走你。”
杜三爺勾著嘴角笑,手指間的銅錢像翻飛的蝴蝶,輕盈的在幾根指縫間跳躍。
“你真是孩子脾氣,行了,王爺既來了,你就去會會他,量他也不敢當著母親的麵同你提蘇司言的事情。”
杜三爺有意要支走杜之落,蘇可是看得清的,低聲道:“你去探探他的話,看他到底想怎樣?”
得了差事,杜之落臉上躍躍欲試,“瞧著吧,我保準讓他給你個說法。”
杜之落從杌子上跳起來,提著裙擺誌氣滿滿地出了屋子。剩下蘇可和杜三爺,兩人對視幾眼,蘇可扯著嘴角敗下陣來,頭垂著,聲調萎靡,“三爺想和我說什麼?”
杜三爺吸了口氣,也不兜轉,直言道:“蘇司言趁這會兒之落不在,離開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