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裏, 湧上心頭的猜測令楚明震驚。缺失的、抓不到絲毫線索的記憶又令他茫然無措。
他怔然看向葉小姐, 葉小姐隻還是笑吟吟的樣子。楚明心裏發怵：“我不能……”
我不能草率地做這麼大的決定。
——他這句話尚未說完，視線與葉小姐的笑眼一觸, 周遭畫麵猛然飛閃！
潔白到讓人覺得過於幹淨的小城、遠遠傳來的鍾聲和歌樂、小孩子們天真的嬉笑……
曾在夢境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畫麵清清楚楚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楚明愕然，甚至顧不上自己的身體正懸在半空，隻帶著訝然想盡力看清這一切。
“歐尼斯，我又懷孕了！”女人欣喜的話語灌入楚明耳中, 明明陌生的聲音不知為什麼讓他感到熟悉, 他迷茫地在街巷間尋找聲音的來源，但一無所獲。
幾秒間, 仿佛覆蓋了一段漫長的歲月。
女人的聲音再響起時已無半點欣喜，憂心充斥著她全部的語氣：“歐尼斯，兩位主神現在……”女人哽咽了一聲，轉而變得崩潰, “我們怎麼辦, 我們的孩子怎麼辦！他們還這麼小，現、現在兩位主神都不會接納他的, 我們能不能找生命之神……”
“生命之神早已不在主神之列。”男人歎息了一聲,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沉默中, 楚明的心跳越來越快, 這幾句摸不著邊際的對答仿佛在他心中勾起了什麼久遠的記憶, 令他恐慌無比。
終於, 他聽到男人又說：“我送他們去6230空間。”
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很不解：“6230空間？”
“那個空間有幾個時段, 時間女神經常踏足，空間之神不會輕易動它。”男人緩了一息，沉重的緩息聲在楚明耳邊一擊，“我送他們去中國。女神身邊的那個……咳，就是6230空間中國魏晉時期的男人，他們就算在那裏被女神發現了，女神或許也會放他們一馬。”
“那我們什麼時候讓他回來呢？”女人的聲音顫抖著，“總不能留他在那裏一次次的輪回……”
“輪回比被兩位主神取走性命要強。”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愈發沉悶，“至於什麼時候讓他們回來……可能要等三維神界重新恢複權力平衡了。希望在那之前，我們不會被四維神界吞並。”
然後畫麵急轉，一陣疾風刮得楚明猛然轉身。定睛，他從刺眼的光弧中看到了北京市第五福利院的大門。
從天而降的男人像是壁畫中的希臘神祇，巨大的白色羽翼在身後綻開，精致的五官囊括人類各種族的所有優點。他在地麵上落穩腳，羽翼旋即遁形，楚明站在幾尺外看著他，清楚地看到他懷裏抱著一個小小的正在沉睡的女嬰，還有一個略大一點、正東張西望的男孩。
幾乎已連成完整一線的猜測令楚明窒息，他一步步走向那個男人，但那個男人顯然看不到他，與他擦肩而過，將兩個孩子放在了福利院門口的地上。
“忘記一切。”男人的手指點在女孩的額頭上，一片金光從他指下沁入女孩的皮膚中，“忘記我們，即便我們那樣愛你。”
接著，他已同樣的方式點了男孩的額頭，原本正東張西望的男孩似乎一下就困了，打了個哈欠，歪倒在身後的大鐵門上。
男人靜靜地注視了兩個孩子一會兒，背後的羽翼倏然張起。
“父親！”楚明脫口而出，下一秒，他被自己喊出的稱呼驚住。
但存在於遙遠記憶中的男人自是聽不到，又一聲長長的歎息後，轉身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