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景依舊
三月時節,寒冬剛過,早春已至。楊柳爆青,桃花半吐。蒙蒙的春雨滋潤著飽受冬寒的大地。這雨已淅淅瀝瀝的下了有大半日,道路已然有些泥濘。道上行人估計也在享受這闊別已久的春雨,不緊不慢的來來往往。
在這三三兩兩的趕路人中,有一小隊人馬,正在些許泥濘的官道上前行。頭前的兩位,一位發髻高束、方臉、大眼、劍眉,臉上帶些冷峻、身著淡黃色緊衣,腳上瞪著一雙黑色馬靴,衣袖上還綁著一雙皮護腕。此人左手抓著韁繩,右手拿著一把劍,騎在馬上,略帶謹慎的掃視著左右,像是常年行走江湖的人。而另一位則比較輕鬆了,嘴裏叼著一根不知道叼了多久的長草,哼著一首前不久在南國中學得的新曲兒,神色輕鬆的坐在馬上。,漫不經心的欣賞著兩邊的景色。
“文若啊,你這都哼了一路了,煩不煩啊?不就在鶯婉閣中聽了幾遍嘛,至於這麼癡迷嗎?我看啊,你是哼妙曲,想佳人吧?自打一睹未晞姑娘仙顏後,早就魂遊天外了嘍哈哈哈哈哈哈……”著淡黃色衣服的公子打趣道。
“你個成天騎馬舞劍的粗人懂什麼?”被稱作文若的另一個人立即取下嘴裏的長草反駁道:“陸姑娘的曲藝名滿江南,所做之曲哪首不是天上僅有、地下決無的?我唱的這首《白露未晞》更是佳作之中的佳作,當世文人墨客,無論詞曲哪個不對其交口稱讚?吾輩沉醉其中何足為奇?”
“哼哼……”黃衣公子繼續冷笑道:“你於大公子的風流之名長安城內那個不知?哪個不曉?出入粉市街就像燕國公府一樣。哎,你說令尊老成持重,近年來更是誦經念佛、清心寡欲,你怎麼就這般放浪形骸?”
於文若一聽有人提起家父,麵色一滯,但頃刻間便眉毛一挑,大怒道:“獨孤震!你說我就說我,幹嘛扯我爹?再說了,我哪次去粉市街,身邊少的了你?就算我擔著風流之名,你獨孤家的八公子也逃不掉的。”說完,剛才滿臉怒容的於文若突然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陰陽怪氣的說:“嘿嘿,據我所知,老令尊年輕時風度過人,任勇好俠,尤其注重自己的形容修飾,更是被人稱作‘獨孤郎’……,現在,你這當兒子的,自然不能辱沒了你老子當年的名頭,哈哈哈哈!”
被稱為獨孤震的公子聽完,臉色稍窘,剛欲反駁,便聽到馬車內有人問到:“於老將軍現在在禮佛修行嗎?”似是車中之人聽到他二人在鬥嘴,後來更是提及對方的父親,聽之不忍,便掀開車前的簾子問話。
文若聽見車內之人問話,便不理獨孤震,轉頭答道:“是啊,竹兄,家父近年不知是何緣故,突然開始吃齋念佛,誦經燒香。朝裏的事,也不怎麼管,就算在家,也是閉門參禪,不怎麼見客,有時甚至連家都不住,成天在城外覺迷寺和那個通遠大師或者通慧大師講經說法。哎……”
於文若正在歎氣,卻被獨震打斷:“文若,你怎麼又忘了,先生此次是來長安修養的,用的是化名蘭珺,你得喚蘭兄,老是記不住,這就到長安了,倘若壞了事,怎麼辦?”
文若聽到提醒立馬抱歉道:“對不住啊竹兄,哦不,蘭兄,這次一定記住,絕對不會壞事的,您放心好啦。”
馬車內被稱作蘭兄的人微微搖頭,說:“不礙事,記著就好。就是聽聞於老將軍在禮佛,好奇而已。”
“哦?蘭兄聽說過我爹?”文若驚訝道。
“咱們大周總共就那麼幾位柱國大將軍,令尊就位列其一,天下誰人不知?”
"這樣啊,我還以為蘭兄認識我爹呢,不過,我爹的事情,我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他年輕的時候也算是有勇有謀、南征北戰,戎馬半生,但是現在隻能與青燈古佛為伴了,實在是讓我不解啊?於文若似是在自言自語。
“文若不用胡思亂想,人老了,自然喜歡清靜,這也不足為奇,或許於老大人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呢。”蘭珺開解到。
……
三人正說著,似是未曾感覺到路上漸漸增多的行人車馬,不覺間高大的城牆已映入眼簾了,獨孤震指著城門對著馬車說道:“蘭兄請看,長安城南門到了!”
車內的蘭珺聽見,便掀開車簾,走下車來。
此時,眾人隻見那城牆肇始綿延,安然如山,宛如青龍橫臥;深沉敦實。堅固持重,讓人凜然難犯 彪炳千秋,雄識萬裏,怎不對城抒懷?城門前,車水馬龍、絡繹不絕,販夫走卒,川流不息。農戶樵夫,賣糧挑柴,獵戶漁夫,割肉秤魚……,真是一幅農商興隆,百姓安居的繁榮景象。
“長安依舊如此熱鬧非常啊!”蘭珺不禁感慨。
“哦?蘭兄以前到過長安?”獨孤震問道。
“是啊,十幾年前,在下有幸拜於荀尚老先生教壇下,受老先生雨澤幾日。”蘭珺慢慢的說道。
“那蘭兄真的是有幸了,荀老先生據說是儒學後聖荀子的後人,可惜了……”獨孤震感慨道,“行了,再不要緬懷先賢了,這都進城了。”於文若粗暴的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