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
北歐風的床上,蚊帳垂下來,被伸出火烈鳥被窩的腳挑開個縫,指甲漂亮光澤飽滿似上好的烤漆,足弓足背形狀皆是完美。
烏黑柔軟的頭發胡亂盛放在枕頭上,女人穿個吊帶裙,嫌熱伸出細嫩的胳膊,鎖骨和肩頭就在被窩邊緣若隱若現。
過了一會兒,林春芳忽然一個激靈,眯著眼睛夾著被子坐起來,外麵的陽台快給敲成賣破爛的打鑼聲。
賀永安還在那一個勁喊“小芳”。
她趿著拖鞋衝出去,氣勢洶洶,“讓不讓人睡覺了。”
林春芳看清楚他手裏拿得什麼,話沒說完就吞回肚子裏。
居然是幾個獨立包裝的口罩。
林春芳瞬間展露笑顏,臥蠶成一彎倒躺的月亮,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林春芳昨天被賀永安蹭了一天的飯,一到飯點,她在炒菜,賀永安就出來喊小芳,他給幾個口罩實在是理所應當。
她避免賀永安支使繼續當煮飯妹,說得跟順口溜一樣,腳步更溜。
“我睡懶覺,不吃早飯,不做早飯。”
回房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林春芳摸了摸床頭的口罩,熱乎的,滾燙的。其實也不是,但渾身上下細胞就一種聲音在叫囂在咆哮。
她想出門轉轉。
自從年三十起,她已經第九天沒有接觸外麵的世界了。除了倒垃圾下過幾次樓,因為超市搶購一空的慘痛經曆,她連鹹樓這一片都沒出去過。
後來這幾天,賀永安幫她倒垃圾,買菜。
似乎更沒有理由出門了。
林春芳在她梳妝台前摸了摸她的眉筆、眼線、睫毛膏、粉底液、高光……,因為YO播,這些每天都在用。
她卻失去了儀式感。
美人是要人欣賞的,網絡永遠無法取代現實的溫度。
鹹樓眾誌成城群裏,還有昨天一位女士發的奶茶照片。
“市中心的Her複工了,昨天買的烏龍奶茶。”
底下有人羨慕嫉妒恨。
“不怕新冠嗎?”
“不怕吧,Her都是大品牌,能複工肯定沒問題。裏麵奶茶小哥哥都是戴著口罩手套的。”
安靜了片刻,“有沒有人能幫我帶一杯,重賞!”
林春芳笑了笑,撕了片麵膜。
灘城的氣候很潮濕,剛來時候在超市聽人說,一張麵膜能敷一年,她現在已經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用過的麵膜忘記扔掉,隔兩天再去摸都是潮的,根本不會幹掉。然而這裏人的皮膚,並沒有因為濕潤而水靈透亮,反而被海風吹潮了,被太陽曬得水分幹透了,被空氣中的鹽分醃腐,又皺又皴,醬油一樣的顏色,還泛著洗不幹淨似的油亮。
也不全怪氣候,養活灘城人的,都是靠海的職業,海產加工,海帶廠、鹽廠、自選海鮮豐儉由人的市場連著飯點。長期和海鮮的交道的人,皮膚好不起來,身上還沾著怎麼都難以洗淨的鹹味兒。
所以罵人鹹佬鹹仔鹹妹,褒貶純看語氣,有時候還是嗔怪和調侃,灘城人以鹹誇人,也以鹹罵人。
林春芳出門前,例行看了看每日疫情人數,確診和死亡的數字觸目驚心。
但灘城不大,新增病例每天兩三個,讓人覺得茫茫人海總不能碰巧碰上那個有病毒的人。況且被感染病例目前接觸過的人,隔離的酒店,曾經到過的酒店,在新聞鏈接裏一一說明。
翻了翻評論,還說有個男人武漢回來,為了不感染妻女,自己在酒店隔離了幾天,結果還是確診了新冠。幸好沒回家。
評論還說,酒精和84消毒液不能混用之類的,昨天用了差點中毒。
中毒也是一種幸福,這兩個林春芳一樣都沒有。
林春芳又擔心吳康,又躊躇出不出門。
最後心一狠,她連劉海都照最高規格用卷發棒卷了一遍,比YO播拍視頻時候還認真,不出門豈不是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