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乾泰十四年安懷初春

安懷地處大虞東南,有橫貫東西的嘉瀾江,再加上直通京城的運河,水路交通便利,是一處比較繁華所在。

才開春不久,碼頭上已經舟馬繁忙,行商坐賈、腳夫船工,還有各種小商小販人聲鼎沸。

褚青娘挎著竹籃從碼頭回來,蠟染的青花布包頭,窄袖夾襖膝上七寸掩裙,直筒布褲,是勞作婦人裝扮。隻是耳邊兩滴珊瑚豆,袖口白玉蘭,顯出主人幾分雅致意趣。

一路走來,窄街上都是熟人打招呼:

“褚嫂子收攤了?”

“青娘回來了。”

可見她人緣很好。

褚青娘笑如春風一一招呼,路過魚販買了一條鯽魚,打算下午熬湯:‘開河魚、下蛋雞’最滋補不過。

一手籃子一手提魚,內城的街道窄窄的,青石板邊邊角角有些坑窪,可見這條窄街有些年月。

“褚娘子回來了,今日要幾斤?”說話的是個年青屠夫,寬眉大眼雙臂結實,名叫吳俊。

褚青娘和他很熟,初來懷安吳俊幫她不少,因此褚青娘的生意都是他的。褚青娘走到肉攤前,笑道:“五斤肋條,十斤五花或者血脖子。”

這裏靠江靠水,百姓以魚米為主。褚青娘是北方人,烙的芝麻燒餅外焦裏香,單吃誘人回味,配上燉爛剁碎的豬肉,更是口齒留香。

因此雖然飲食習慣不同,但褚青娘生意特別好。

褚青娘生意到底多好,旁人不太清楚,可吳俊心裏一本帳。看這豬肉就知道每日多少生意,一天一兩毛利是有的。這樣想著,吳俊倒不是生出什麼壞心思,褚青娘生意好,他也安心。

“行,待會我讓阿郎給啞婆送去。”啞婆並不是啞巴,隻是不愛說話,不知從哪裏來的,流落在懷安,靠街頭攬些雜活為生。

褚青娘看她日子艱難,就管吃管住雇回來,當然也是啞婆人穩當,褚青娘一個人忙不過來的緣故。

褚青娘從竹籃提出一串錢,不多不少剛好兩百文,放到肉案上:“辛苦阿郎了。”阿朗全名吳朗,是吳俊的弟弟。

吳俊十四歲父母雙亡,他在母親床頭發誓,會養大八歲的弟弟,先給他娶親再考慮自己。吳俊十四歲和師傅簽約,五年學徒白幹,隻要管弟弟吃穿上學就行。十九歲出師自己單幹,六年時間給弟弟置辦一份家業,如兄如父。

吳郎也不錯,考了一個童生,也聽他哥的話,就是有時候脫不了少年心性,跳脫又好勝,倒也沒別的毛病。

褚青娘說著話,瞥到案上豬頭,奇怪道:“多味樓沒收?”

吳俊笑著歎氣:“掌櫃說開春腥膩賣的慢,最近都不收了。”

殺一頭豬,除去下水賺不了很多,褚青娘想了想笑道:“也一起送去啞婆那兒。”

吳俊連忙拒絕:“你又不賣這個,這麼多白浪費錢。”他寧願低價處理,也不想砸在褚青娘手裏。

褚青娘解釋:“開春生意好,正好想支個布寮擺兩張桌子,賣點小酒菜。碼頭也有工頭、管事之類,中午幾碟小菜一壺酒,應該能做,你把剩下下腸、肚那些都送過去。”

吳俊聽了,笑道:“行,做幾天試試,我免費送你,成了你給錢,不行,咱們兩家分著吃。”

“哪有不成的。”褚青娘摸出百多文放在肉案上,吳俊撿起來重新放回褚青娘竹籃:“這個先不急,這月二十四,阿郎好日子,我先說聲,到時候一定來。”

“這是喜事,定不會錯過。”褚青娘笑著應了。

等人走了,吳朗不知從哪裏蹦出來,撞撞他哥肩膀,擠眉弄眼笑:“等我成親,哥哥也該請媒人上門。”

“快成親的人還沒正經,一天到晚胡唚唚,快去送貨!”教訓弟弟一通,看他送東西去碼頭,吳俊才看向褚青娘消失的街角。

麥色臉龐微微泛紅,他喜歡青娘很久了。

褚青娘先回自己家,放下東西重新收拾整齊,抬腳去巷子另一邊文大娘家。

文大娘四十多歲閨名蘭英,容貌慈和雙眼卻充滿睿智。六年前臘月二十五,文大娘一家訪親回家,在嘉瀾江邊,遇到被客棧趕出來的褚青娘。

大虞民間有一種講究‘寧叫走人,不叫添口’意思是死到別人家不算最晦氣,但是在別人家生產是極不吉利的。

褚青娘臨產,客棧老板死活不留她,文大娘把她接到自家馬車上生產,並把她帶到懷安照顧一個月。

因此褚家和文家關係非常好。

院門開著,褚青娘走進院裏,文大娘坐在小竹椅上擇韭菜,她笑著走過去拉另一個小竹椅坐下。這種小竹椅帶著靠背,椅麵也寬,比小板凳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