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初(1 / 2)

天色昏暗,山峰插雲。山下鐵索橋兩端分別站立兩位劍客。

少年穿白衣,老人罩黑袍。長風中白衣獵獵,一身說不盡的風流氣度。

夢境戛然而止,少年無端抬起臉,愣愣望向四周,不顧撫平腦袋上幾道酣睡壓出的紅痕,卻隻見學堂書聲琅琅,同窗男女搖頭晃腦背誦詩文。窗欞外朗朗晴天,好像先生佩玉的水頭一般搖曳。

“早課也就兩個時辰,睡成這幅死豬相,雲仲,你也是乙宅獨一份了。”

名為雲仲的少年伸個懶腰,斜睨一眼邊上擠眉弄眼的精瘦同窗,撇撇嘴沒反駁什麼,隻是默默把書本向自己這邊攏了攏,騰了塊不大不小的地方。

他其實想說,你自己不也像個瘦猴嘛。但是想了想,又把這句話囫圇吞下肚子,閉目養神去了。

精瘦得像個猴兒似的同窗名叫李大快,想當初取名字還是他爺爺把自個關在屋裏搗鼓了三天謅出來的,意為“大快人心”,可李大快並未覺得大快人心,心裏反而十分厭惡,總嘀咕著遲早改個響當當的大名。

見到雲仲挪窩,李大快麵露喜色,把桌上小玩意拾掇拾掇,一股腦鋪到雲仲騰出的空桌上。這李大快雖說咬文嚼字的本事稀鬆平常,但手下的功夫真不賴。不需一炷香功夫,會蹦噠的田雞,至多可以飛一巴掌遠的麻雀兒,隻要他手裏有一團河邊堅韌的水草蘆葦,便能利利索索編將出來。

交了這麼個心靈手巧的好友,雲仲在乙宅的身份地位跟著就比往常高出半頭。少年貪玩,對於李大快搗鼓的新奇物件相當感興趣,不少同窗都用嶄新毛筆同李大快交換過蘆葦編的麻雀,活靈活現,寶貝似的護著,別人想看一眼都要矯情半晌。

別看李大快平常好說話,真與他做朋友算不得簡單,心氣不順倔脾氣發作,管你什麼鄰居叔嬸的孩子,照樣一句話噎得下不來台,這時想同他求個小玩意簡直是癡人說夢。學堂裏鎮得住他的除了先生,也就數雲仲能勉強壓住這個倔驢。大家心裏也有數,跟雲仲交朋友,就等若與李大快交朋友,故而紛紛和雲仲湊近乎。

至於雲仲為何壓得住李大快,大概是因為這兩個懶貨本就對脾氣,所以頗為惺惺相惜。

放課時候,雲仲手上多了一隻精致的蘆葦麻雀,用指頭逗弄著麻雀,少年悠哉悠哉往家走去。路邊餛飩攤攤主笑眯眯和少年打聲招呼,說昨兒個剛來的大站白麵,要不要來一碗熱騰熨帖的餛飩。雲仲搖搖頭,娘親已經備好飯在家等著了,花那冤枉錢不合適。

天色已晚,西方天邊兒已經擦著點紅,稚童赤腳拽著半新不舊的紙鳶,銀鈴一樣的笑聲在小巷傳開,跟著幾聲婦女的訓斥。雲仲嘴角帶笑,摸摸饑腸轆轆的肚子,家已經近在眼前。